那人浑身血迹斑斑,软软的耷拉着脑袋,气息奄奄,身上的禁军制式皮甲破损不堪,赫然正是此前被安排负责王府护卫的禁军校尉——朱彦!
凌川看到朱彦这般模样,心中其实已大致猜到了原因,但面上仍故作不解,上前一步问道:“蓝将军,你这是?”
蓝少堂看了凌川一眼,眼神复杂,沉声道:“先进去再!”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前院,来到相对僻静的后院,凌川与蓝少堂在石凳上相对而坐,气氛凝重。
那两名亲兵则将奄奄一息的朱彦强行按压着跪倒在两人面前。
“跪下!”蓝少堂猛地一拍石桌,怒声喝道。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痛心与愤怒交织在脸上:“朱彦!你可是我一手从普通士卒提拔起来的!正是出于对你的绝对信任,才将这护卫凌将军安危的重任交给你!你……你为何要背叛?为何要辜负我的信任?”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昨日,重伤垂死的丁爻刚翻进王府后院不久,裴骁率领的禁军就仿佛未卜先知般迅速赶到,不由分便要拿人。
若非皇帝事先留下了那道口谕,凌川恐怕真要被带走,陷入极大的被动。
当时凌川就怀疑内部有人泄密,否则裴骁的行动不可能如此迅捷精准。
他从北疆带来的亲兵皆是生死与共的兄弟,绝无问题,那么泄密的嫌疑,自然就落到了负责外围警戒的朱彦及其麾下禁军头上。
而且,在整个过程中,朱彦本人始终未曾露面,这无疑更加坚定了凌川的猜测。
昨晚从皇宫回来后,凌川还特意询问过为何不见朱彦,苍蝇告诉他,朱彦及其所属的那一营禁军,在事发后不久就被蓝少堂紧急召回营地了。
紧接着,洛青云便将自己那三百多名骑兵调了过来,配合凌川的亲兵重新布防。
此刻,被扒掉铠甲的朱彦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肩膀微微耸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将军……朱彦愧对您的信任,我无话可,只求速死!”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血污和泪水,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死?”蓝少堂怒极反笑,“你想以死求得解脱?门都没有!趁着现在此事还未禀告圣上,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交代清楚!否则,就不止是你一个人头落地,而是你的妻儿跟着一起被牵连!”
凌川静静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并未插话。
听到这话,朱彦浑身剧烈一颤,眼中的绝望更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惧和对家饶愧疚。
他猛地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带着哭腔喊道:“属下愿意交代!属下愿意交代!”
随后,他便断断续续地坦白起来……
原来,在他还未被选入禁军之时,便被永夜的人找上,威逼利诱之下,成了他们安插的棋子。
此后,正是凭借永夜在暗中的助力,他才能顺利进入禁军,并且屡立功劳,得以快速晋升为校尉。
“将军,除了昨日接到永夜的命令,构陷凌将军之外,卑职从未给他们做过任何危害朝廷的事情啊!卑职愿以死谢罪,只求将军……只求将军不要牵连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啊!”朱彦痛哭流涕,几乎瘫软在地。
“你自己犯下的错,谁也保不了你!”蓝少堂余怒未消,但语气中似乎又带着一丝引导,“想要你的家人活命,你该求的人不是我!”
听到这里,凌川心中顿时了然。
蓝少堂闹出这么大阵仗,将朱彦打得半死又带到这里来审讯,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想演一出苦肉计,利用自己的同情心或者某种交易,来争取保下朱彦的性命。
眼下,自己已经被架到了这个位置,若不表态,于情于理都不过去。
“凌将军!凌将军……”朱彦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转向凌川,用尽力气哀求道,“卑职也是被逼无奈啊!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吧!卑职……卑职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凌川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苦苦哀求的叛徒,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对永夜的恨意,已深入骨髓,尽管苏定方之死是其以身入局,黄千浒、齐清远等人也难辞其咎,但真正的罪魁祸首,始终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永夜!
任何与永夜勾结、助纣为虐者,在他眼中都不可饶恕!
“好!”凌川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
话音未落,他闪电般出手,拔出站在旁边一名禁军腰间的佩刀,刀光一闪,精准而狠辣地贯穿了朱彦的胸膛。
“嗤!”
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格外清晰,一抹殷红的鲜血瞬间从伤口喷射而出,溅在青石板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朱彦身体猛地一僵,双眼骤然瞪大,嘴里不断涌出带着气泡的鲜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眼神中并没有临死前的恐惧和怨恨,反而流露出一种彻底解脱之后的轻松。
他用最后残存的气力,将恳求的目光投向凌川和蓝少堂,断断续续地道:“二位将军,请你们……信守……承诺……我先走……一步了……”
蓝少堂显然没料到凌川会如此果决,出手如此狠辣,他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彦气绝身亡,倒在那滩血泊之郑
他带朱彦来这里,本意是想争取一线生机,却没想到凌川对永夜的恨意如此之深,下手毫不留情。
凌川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染血的战刀抛还给那名目瞪口呆的禁军士兵,然后转向脸色难看的蓝少堂,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蓝将军,今日之事,若非是看在你曾于我有恩的份上,他别想保住家人,就算是想要一个痛快的了断,都是一种奢侈!”
蓝少堂看着地上朱彦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看眼神冰冷的凌川,最终沉重地点零头,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你得对,永夜中的所有反贼,都死不足惜!”
这句话,像是在服凌川,更像是在服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