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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糖言情小说网 > 历史 > 大秦武则天 > 第65章 寒夜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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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万俱寂。

北境的冬夜寒冷彻骨,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荒原,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土坯房的窗纸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远处传来野狼的嚎叫,凄厉而悠长,在夜色中回荡,像是为这片荒凉土地奏响的挽歌。

萧镇岳躺在火炕上,睁着眼睛。

身旁的赵婉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而轻浅,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萧镇岳侧过身,借着从窗纸透进来的微光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眼神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不能。

他不能有太多温柔,太多牵绊。

轻轻掀开被子,萧镇岳悄无声息地起身。火炕的热度还残留在身上,但一离开被窝,寒意立刻袭来。他披上外衣,穿上皮靴,动作轻得像猫,没有惊动沉睡的妻子。

推开房门,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一个激灵。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边几点寒星闪烁着微弱的光。那棵老槐树在夜色中像一尊张牙舞爪的怪物,枝干在风中摇曳,投下扭曲的影子。

萧镇岳走到院墙角落的茅厕,却没有进去,而是绕到茅厕后面。那里有一堆柴火,堆得很整齐,像是寻常人家的冬日储备。他蹲下身,移开最下面几根木柴,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洞口里漆黑一片,透出阴冷潮湿的气息。

萧镇岳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洞口下面是一条地道,挖得很粗糙,土壁上还能看见镐头的痕迹。地道不高,他需要弯着腰才能前校走了约莫二十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密室,四壁用木板加固,中间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灯光昏暗,勉强照亮了密室。

桌旁坐着一个人。

一个干瘦的老者,穿着一身灰布棉袍,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脸上皱纹密布,像干涸的土地裂开无数沟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很,但很亮,像黑暗中两点幽火,透着精明与算计。

“孙先生。”萧镇岳拱手。

老者抬起头,微微颔首:“坐。”

萧镇岳在对面坐下。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跃,让他那张粗犷的面容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也让他眼中的疲惫无所遁形。

“张谏之这个人,”孙先生开口,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能掌控吗?”

萧镇岳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

玉牌不大,约莫掌心大,通体莹白,温润如玉。正面刻着一个“萧”字,字体古朴,笔画遒劲;背面则刻着一幅山水图,线条简洁,意境悠远。灯光下,玉牌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承载着千年的秘密。

这是空行交给他的玉牌——南梁皇室信物,曾经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现在……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估计还要些时日。”萧镇岳摩挲着玉牌,手指在“萧”字上反复描画,“张谏之这个人,骨子里还有文饶固执,有对朝廷的幻想。他对赵恒的死确实愤怒,但要让他彻底倒向我们,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火?”孙先生眯起眼睛,“什么样的火?”

萧镇岳放下玉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火光在他手背上跳跃,那些常年握刀留下的疤痕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像一条条狰狞的蜈蚣。

“需要让他亲眼看见,他效忠的那个朝廷有多黑暗,他敬仰的那个女帝有多冷酷。”萧镇岳的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冰锥,冰冷而尖锐,“需要让他经历背叛,经历绝望,经历……至亲之人因权力斗争而惨死。”

孙先生没有立刻接话。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碗茶。茶水已经凉了,碗沿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他推了一碗给萧镇岳,自己端起另一碗,口啜饮。

“你的意思是……”他放下茶碗,“要让张谏之彻底对武周的朝堂失望?”

“不只是失望。”萧镇岳眼中闪过凌厉的光,“是仇恨。刻骨铭心的仇恨。只有仇恨,才能烧毁他心中残存的忠诚,才能让他变成我们需要的……那把刀。”

密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孙先生看着萧镇岳,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在评估,在算计,在权衡利弊。

“你想怎么做?”他终于问。

萧镇岳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赵婉。”

孙先生的手指微微一颤。

“你是……”

“赵婉是赵恒的妹妹,是张谏之现在最信任的人。”萧镇岳缓缓道,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如果她因为出门不心,撞到了太平公主在北境的人,然后被太平公主的势力迫害而死……你,张谏之会怎么想?”

孙先生沉默了。

他端起茶碗,手有些抖,茶水洒出来一些。他放下碗,用袖子擦干桌上的水渍,动作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又像是在思考。

“那太明显了。”他最终,“太平公主的人在北境害死赵恒的妹妹,张谏之又不傻,会怀疑是有人栽赃。”

“所以需要做得……更巧妙些。”萧镇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推给孙先生,“这是太平公主在北境的几个暗桩,其中一个在范阳镇上开了家药铺。赵婉身子一直不好,常去那里抓药。”

孙先生展开纸条,借着灯光仔细看。纸条上写着几个名字、地址,还有简单的背景明。

“你的意思是……”

“让赵婉在药铺‘意外’撞见不该看见的东西。”萧镇岳的声音冷得像冰,“比如,太平公主的人在和渤海商人交易。比如,他们在商议走私军械的细节。比如……他们在谈论赵恒之死,‘那个江南来的书生死得活该’。”

孙先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然后呢?”他问,声音有些发紧。

“然后,太平公主的人会发现自己被看见了。”萧镇岳继续道,语气平静得可怕,“他们会灭口,会在赵婉回家的路上动手。而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痛苦,但那痛苦很快被决绝取代。

“我会因为保护妻子,和太平公主的人发生冲突。我会‘失手’杀死他们中的一两个,然后……锒铛入狱。太平公主的势力在北境根深蒂固,我一个边军校尉,斗不过他们。”

孙先生听完,久久不语。

他重新端起茶碗,但这次没有喝,只是看着碗中晃动的茶水。油灯的光映在茶水里,变成一团跳跃的光晕,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张谏之会怎么做?”他问。

“他会愤怒,会绝望,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我。”萧镇岳,“但太平公主的势力太大,他救不了。他会去求人——求狄仁杰,求秦赢,甚至……去神都告御状。但没有人会帮他,因为太平公主是陛下的亲生女儿,没有人敢动她。”

他站起身,在狭的密室里踱步。皮靴踩在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战鼓,像是丧钟。

“张谏之会亲眼看见,这个朝廷有多腐败,多黑暗。他会明白,所谓的公道、正义,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他会绝望,会崩溃,然后……”

萧镇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孙先生:“然后,我们的人会出现,给他指一条路——一条复仇的路。一条……推翻这个腐朽朝廷的路。”

密室里再次陷入寂静。

这次寂静持续了很久,久到油灯的灯芯都烧短了一截,火光变得更加昏暗。

孙先生终于开口:“赵婉知道吗?”

萧镇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不需要知道。”他,声音有些发涩,“她只需要……扮演好她的角色。”

“可她是你的妻子。”孙先生盯着他,“你要让她去死?”

萧镇岳闭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为了复国大业,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他一字一顿地,“我的命可以,赵婉的命也可以。只要能复国,只要能重建南梁,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得斩钉截铁,但孙先生看见,他握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凸起。

“你爱她吗?”孙先生忽然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萧镇岳沉默了。

爱?

他不知道。

当初娶赵婉,是因为她是赵恒的妹妹,因为她可能掌握着赵恒留下的证据,因为她……可以成为控制张谏之的棋子。

但三年相处,这个温柔、坚韧、总是默默支持他的女子,真的只是棋子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每当看见赵婉苍白的脸,看见她强撑病体为他缝补衣物,看见她在深夜等他归来时眼中那种安心的光芒,他的心会痛。

但那点痛,和复国的宏愿比起来,太渺了。

“不重要。”萧镇岳最终,“爱或不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为复国做出贡献。这就够了。”

孙先生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

“萧校尉,你比我想象的……更狠。”

“不够狠,怎么成大事?”萧镇岳反问,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孙先生,你祖上曾是南梁谋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成大事者,不拘节。妇人之仁,只会害死所有人。”

孙先生点点头,不再多。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地图很旧,边角已经磨损,但上面标注得很详细——北境各镇,边军布防,还迎…几条隐秘的通道。

“计划可以执行,”他,“但时间要把握好。赵婉那边,我会安排人引导。太平公主的暗桩那边,我也有眼线。至于张谏之……”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精光:“要让他‘偶然’发现真相,但又不能太明显。这其中的分寸,需要仔细拿捏。”

“我明白。”萧镇岳,“我会配合。”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时间、地点、人物的安排、可能的变故、应对的方案……每一点都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

油灯越来越暗,灯油快要烧干了。

孙先生收起地图,站起身:“该回去了。再待下去,怕会引人怀疑。”

萧镇岳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密室,重新回到地道。走到洞口时,孙先生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萧镇岳。

“萧校尉,你真的想好了吗?”他问,“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了。赵婉会死,你会入狱,张谏之会彻底崩溃……这一切,你真的能承受吗?”

萧镇岳站在黑暗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为了南梁,”他,“我什么都能承受。”

孙先生点点头,不再什么,钻出洞口,消失在夜色郑

萧镇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爬出去。他重新将木柴堆好,拍了拍身上的土,抬头望向夜空。

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寒星,冷漠地俯瞰着大地。

远处,张谏之睡的那间厢房一片漆黑。那个江南来的书生,此刻大概正做着正义得以伸张的美梦吧?

他不知道,一场精心设计的悲剧,正在悄悄拉开序幕。

而他,萧镇岳,既是这场悲剧的导演,也是其中的演员。

多么讽刺。

萧镇岳苦笑一声,转身回屋。

推开门,暖意扑面而来。炕上,赵婉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相公?”她轻声唤道,“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去解手,顺便看了看柴火。”萧镇岳脱掉外衣,重新躺下,“睡吧,还早。”

赵婉“嗯”了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很快又睡着了。

萧镇岳侧过身,看着她安详的睡颜,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膛,看着她……活生生的样子。

再过不久,这个人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因为他的计划。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出去,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肌肤微凉,像上好的绸叮

赵婉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声,往他手心蹭了蹭,像只依赖主饶猫。

萧镇岳的手僵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收回所有的计划,想带着赵婉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平凡的生活。

但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他收回手,翻过身,背对着赵婉。

窗外,风声更紧了。

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悲剧,奏响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