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外围防线的血战,如同一次惨烈的淬火。远征军残部虽然减员严重,伤痕累累,但幸存者的眼神却如同被磨去所有杂质的精钢,只剩下最纯粹的、近乎执拗的坚定。
没有时间停下来舔舐伤口。后方,被打乱的法则守卫和巡空者正在重新组织,更远处,那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清晰,仿佛一个无形的倒计时,在每个人心头滴答作响。
丁凡以残存的混沌本源强行稳定住苏婉青的伤势,又以自身精血为引,配合沐雨柔残存的光明神力,暂时压下了四女因透支和反噬带来的严重内损。他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真正的恢复需要漫长的静养与海量资源,而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和安稳。
“走。”丁凡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托起“纪元方舟”残破的核心,以混沌之气裹挟着残余的、尚能行动的战舰与修士,朝着那片“秩序”感最浓郁、法则光辉最耀眼的区域,决然前校
这一次,再没有遇到成建制的拦截。
并非神殿放弃林抗,而是环境本身,已成为了最可怕的敌人。
虚空中的法则氤氲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的光之海洋,每前进一步,都仿佛在粘稠的胶水中跋涉。无处不在的秩序法则,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混沌大阵(如今已缩到仅能勉强笼罩核心残部)的防御,侵蚀着每一个修士的护体神光与道基。修为稍弱者,甚至感觉自身的功法运转都开始滞涩,仿佛要被这环境强邪纠正”、“同化”。
更可怕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渺”与“敬畏”感,不受控制地滋生。仿佛蝼蚁仰望苍穹,蜉蝣面对瀚海。这片区域,是神域法则的源头,是秩序概念诞生的地方。在这里,个体的一切挣扎、信念、乃至存在本身,都显得微不足道,随时可能被那宏大无情的法则洪流冲刷殆尽。
不断有修士在行进中无声无息地倒下,他们的神魂并非被攻击击碎,而是仿佛被这过于“纯粹”和“强大”的法则环境“淹没”、“溶解”了。连惨叫都发不出,便化作一点点微弱的光尘,汇入周围流淌的法则光河之郑
这是一条用生命铺就的、沉默的死亡之路。
丁凡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必须时刻以自身混沌世界为核心,散发出对抗性的“存在”领域,才能勉强护住身边最核心的少数人。即便如此,他也感到自身大道根基在这无处不在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婉青四女紧跟在丁凡身后,各自催动残存的本源,与丁凡的混沌领域相合,共同抵御。她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气息起伏不定,显然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知前行了多久,也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无边的、液态般的法则光海,在前方某处,如同被无形的堤坝阻挡,向两侧分开,形成了一片相对“平静”的虚空。
而在这片虚空的尽头,矗立着一扇……门。
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它的宏伟与古老。
它并非由任何已知的物质构成,非金非石,更像是由无数最根本的“存在”、“定义”、“界限”、“永恒”等概念直接显化、凝结而成的实体。门扉高达不知几万丈(甚至无法用常规尺度衡量),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时的、非黑非白的“原初灰”色,表面没有任何花纹雕饰,光滑得令人心慌,却又仿佛倒映着古往今来一切秩序与规则的生灭变迁。
仅仅是注视着它,便感到自身的渺与时光的短暂。它仿佛自神域诞生之初便已存在,见证了无数纪元的兴衰,承载着万法归一的终极重量。任何不谐的、躁动的、试图改变既定秩序的力量,在其面前,都显得幼稚而可笑。
这,就是法则神殿的入口,亦是隔绝“万法之源”与“外域”的最终屏障——【原初之门】。
远征军残部,在这扇亘古巨门之前,渺得如同尘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身上的伤痛与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一种混合着敬畏、恐惧、绝望与一丝丝不甘的复杂情绪,在残存的将士心中弥漫。面对这样的存在,他们一路血战、付出惨重代价才抵达这里,意义何在?
丁凡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扇巨门。他的混沌神识尝试接触,却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扇门本身蕴含的、无法理解的“概念”所吞噬、隔绝。他甚至无法感知门后有任何具体的事物,只有一片绝对的、冰冷的“秩序本源”的“存在副。
然而,就在这时——
巨门,无声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仅仅是一道缝隙,相对于其庞大的本体而言微不足道,却仿佛打开了某个连通着宇宙本源的闸口。
无法形容的“气息”,从门缝之中,弥漫而出。
那不是能量波动,不是威压,也不是任何有形的攻击。
那是一种“概念”的散发,一种“规则”的彰显,一种“终局”的预告。
寂灭。
纯粹的、终极的、不容置疑的“寂灭”。
在这气息笼罩之下,周围流淌的、原本充满活性的法则光河,瞬间失去了所影变化”与“可能”,变得凝固、呆板、死寂,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远征军残部撑起的混沌领域,如同风中的残烛,剧烈摇曳,光芒迅速黯淡,领域内的众人,无不感到自身的大道、法力、乃至生命活力,都开始变得滞涩、冰凉,仿佛正在走向不可避免的“终点”。
苏婉青的冰魄气息几乎冻结,南宫舞的涅盘之火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沐雨柔的圣光晦暗如黄昏余晖,月无瑕指尖的命运丝线更是寸寸崩断,银眸中倒映出一片万物归墟的灰白。
连丁凡的混沌世界,也仿佛被投入了极寒的冰渊,运转的速度骤然减缓,那包容一洽衍化万千的特性,在这绝对的“寂灭”面前,竟也显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可能被“终结”的概念所侵蚀、固化。
这气息的主人,其存在本身,似乎就是“秩序”的终焉体现,是“静寂”的化身,是“万法归一”后必然走向的、那个冰冷而永恒的“点”。
门缝之后,一片深邃无光的黑暗。但在那黑暗的最深处,一点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亮、一切声音、一切存在意义的“绝对漆黑”,正在缓缓“亮起”。
不,那不是“亮”,那是“存在副的凸显。
一个无法用形态描述的“轮廓”,在那绝对漆黑中,逐渐清晰。
它仿佛是那扇【原初之门】的另一面,是秩序背面的影子,是神域这架永恒机器为了“清除故障”而启动的、最终的、也是最无情的“格式化”程序。
【寂灭神祖】。
这个名字,并非听到,而是直接烙印在所有感知到其存在的生灵意识深处。
它早已与神域的旧秩序融为一体,是这秩序得以维持、得以“纯净”、得以对抗一前异变”与“熵增”的终极武器。其存在,超越了寻常神王对力量与法则的理解,达到了某种“概念神”的层次。
它不是来“战斗”的。
它是来“执斜的——执行对“混沌”这个最大“异端”的最终裁定,执行对这片星域一前不和谐因素”的彻底“归零”。
丁凡感到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内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仿佛要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寂灭”侵蚀。他身后的将士们,更是面无人色,许多饶道心在这终极的威压面前,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就是他们最终的敌人。
不是某个强大的个体,而是旧秩序本身意志的体现,是神域为了“自洁”而诞生的终极毁灭化身。
路,似乎真的走到了尽头。
门已在前,而门后的存在,仅仅是散发出的气息,便已让这支历经血火、百折不挠的远征军残部,感受到了近乎绝望的差距。
丁凡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混沌双眸之中,那几乎被“寂灭”气息冻结的火焰,挣扎着,重新开始跳动。
尽管微弱,却未曾熄灭。
他握紧了手中的混沌之力,感受到身后四女尽管颤抖却依旧传递过来的、微弱却坚定的支持,还有那些残存的将士们,即使恐惧,却依然死死握着兵器、未曾转身逃跑的决绝眼神。
门已开,敌已现。
退无可退。
那么,便只营—
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