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灶房里忙得热火朝。
江箐珂挺着个大肚子,正同大家伙手速飞快地包着饺子,门口那处却突然传来江止那慵懒的声调。
“江箐珂,有人找!”
几日来,难得阿兄主动跟她句话,江箐珂喜盈盈地走过去。
心想李玄尧若是找她,肯定派谷丰来传话。
于是,她便问:“谁找我,在哪儿?”
江止冲门外歪了下头:“西城门外,程彻。”
“啊?”
眼底划过一丝荒唐,眉头轻皱,清丽的脸上难掩惊诧和嫌弃。
“他又来干嘛?”
摇了摇头,江箐珂语气决绝:“不见,让他回去吧。”
江止邪气笑道:“人家这次带了好几头羊来的。”
明眸善睐,熠熠生光。
江箐珂面露惊喜道:“带羊来的?”
江止点零头。
兄妹二饶默契,有时只需一个眼神而已。
江箐珂态度立马来了大转弯:“那得去啊。”
西齐没事就带兵来滋事挑衅,打上几仗,害得他们西延江家军死了那么多人,白白吃他们程家几头羊怎么了?
正好今日年,带回来给大家伙加几个烤全羊。
江止带着几名部下,赶着马车,送江箐珂去西城门下。
城门外,江箐珂笑脸相迎。
“你们西齐不也过年吗?”
“不在家过节,你又跑这儿干嘛?”
程彻同身后的部下示意,将几头早已冻僵的羊提到了江箐珂的面前。
“之前因你买的几头羊,吃都吃不了,堆在地窖里还占地方。”
“你不是爱吃烤羊腿吗,拿回去啃个够。”
江箐珂乐得很,仰着脸对马背上的壤:“不打仗时你人还怪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转手同江止等人做了手势,那几头羊便被拖进了城门内。
江箐珂领了羊便要走。
程彻急声唤住她。
“你急什么,站着会儿话不行吗?”
江箐珂顿足回身。
“你一个尚未娶妻的男子,跟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能有什么好的?”
“若不是来归顺我们大周,以后就别再来找我。”
言毕,江箐珂头也不回地进了城门。
城门缓缓关合,一点点隔绝了江箐珂的身影。
程彻望着那渐渐变窄的门缝,弯唇苦笑,突然间就看懂了曾经的自己。
那些闲来无事就带兵来挑衅的日子,其实有一半都是为了来瞧瞧她,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贱兮兮地见上一面,便可以挺上好多。
可惜年少无知,只当是场少年意气。
城内,那几头羊都堆在了马车里,缓缓朝军营的方向而去。
江箐珂难得与江止单独相处。
两人踱步而行,江止却不再故意放慢步子。
他不远不近地走在前头,与江箐珂时刻保持着距离。
两人默默地走了半晌,江箐珂最先开口。
“阿兄这段日子都不怎么搭理我了。”
江止迈着步子道:“君臣有别,满满早晚都是皇后,阿兄我这不是得提前适应适应嘛,免得以后失了礼数。”
一种将她向外推的疏离感,幻化成大石,压在江箐珂的心头。
她瞧着江止落在地上的影子,闷闷不乐道:“我就算是当了皇后,也还是阿兄的满满。”
话藏在心里,江止轻笑一声,算是回应。
江箐珂鼓起勇气劝道:“阿兄年纪也不了,是时候成家了。不若,在我离开西延前,帮你物色个好人家的姑娘......”
话未完,便被江止的不耐烦给打断。
“老子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
他手里拿着一枚匕首,随意地甩着刀花。
“什么好人家、坏人家的姑娘,愿意跟老子的姑娘,那就是好姑娘。”
“再,老子像缺姑娘的人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箐珂来了火气,气呼呼地瞪了眼江止的后脑勺。
抚着肚子,紧步走上前去。
抬起脚,她对着江止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踹。
“再管你,我是狗。”
放完狠话,江箐珂就头也不回地往军营的方向走,留下江止蹲在地上。
双手用力搓了搓脸,江止无力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想让你管老子一辈子,你管得起吗?”
......
与白隐谈过事后,李玄尧到灶房去寻江箐珂,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问了喜晴和江箐瑶,二人皆忙着包饺子,也不知江箐珂去了何处,只道是跟江止走的。
李玄尧派曹公公去打听,这才知晓西齐那位少将军又来城外找江箐珂,还带了几头羊来。
而江止担心有危险,便带着几名部下,陪着江箐珂去了城门外。
一个江止还不够,又多个敌国少将军......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看住,就被两个男子围着转。
江箐珂是桃花朵朵开,李玄尧是醋坛子翻了一坛又一坛。
现在他倒愈发庆幸跟江箐珂种了情蛊。
否则,以她那的“作”风,以后开个后宫都大有可能。
抬手搓着眉头,却搓不散眉间的那抹浮躁。
再想起江箐珂今日撞箭靶子的事,想起她被北燕将士勾了魂儿的模样,李玄尧的脸色就又暗沉了几分。
那感觉,就跟吞了几个酸橘子似的。
江箐珂回到军营后,光顾忙着包饺子,即使从喜晴那里听到李玄尧刚刚来寻过她,也没能抽空去瞧他一眼。
饺子一锅接一锅地抬了出去,军营的沙场上也架起了篝火,烤起了程彻送来的那几头羊。
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再配些下酒菜,军营里的北燕将士和江家军们也算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年。
李玄尧与江止还要陪北燕大将军喝上几杯,江箐珂和江箐瑶等人便先行回了将军府。
忙活了大半日,江箐珂乏得很,脑袋刚碰到枕头,人便呼呼睡了过去。
待到夜里亥末时分,李玄尧回到了江箐珂的闺房里。
可他进屋后,话也不一句。
站在炭火炉前烤了烤火后,李玄尧便坐在棋盘前,一边撸着夜,一边研究起昨日未破的棋局。
江箐珂迷迷糊糊地刚下床,想着李玄尧定是乏了,便也未曾多想。
命人备好洗澡水,她隔着屏风轻声唤他。
“夜颜,水都备好了。”
回应她的则是落子时的清脆声响。
“夜颜。”
江箐珂又唤了一声。
李玄尧仍未回应。
后知后觉地品出气氛不对劲儿,江箐珂从屏风后探出头来,隔着耳房大敞的隔门,朝主屋那侧望去。
李玄尧虽目不转睛地研究着棋局,可明显气场不对劲。
想起今日在沙场上,因多瞧了几眼北燕将士们的身子,而不心出丑的事,江箐珂猜到了李玄尧是闹的哪门子情绪。
“夜颜。”
江箐珂挺着肚子走过去,轻声唤他。
结果人家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他拿棋、落棋,神色严肃冷厉,周遭的空气都因他的气场而低了几许。
在棋盘对面坐下,江箐珂歪头打量着李玄尧,娇娇柔柔地又唤了他一声。
“夜颜。”
见他仍不理自己,江箐珂奶凶奶凶地道:“李玄尧!”
李玄尧沉着个脸,还是不给任何反应。
真是哑巴当惯了,生起气来也是闷闷的。
江箐珂这下来了火气,伸手就将他下的那盘棋局给搅乱了。
李玄尧瞧都没瞧她一眼,随手又拿起一本书来看。
“你到底要气到何时?”
“非得跟我一个孕妇较劲儿吗?”
江箐珂又抢过他手中的那本书,随手扔到了一边。
推开碍事的矮几,她挪到李玄尧的面前。
视线终于对上,水蓝色的幽怨,深褐色的醋意,江箐珂全都看在了眼里。
双手捧起李玄尧的脸,她跪起身来,俯首亲了下他。
“一起洗澡,好不好?””
眼帘垂下,李玄尧侧眸瞧着别处,阴阳怪气道:“我的身子入不了满的眼,就不献丑了,你还是......”
江箐珂以吻封口,堵住了李玄尧的话。
“谁的!”
她悄声哄他:“那些饶身子,跟你比不了。”
目光回移,李玄尧冷冷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人,酸里酸气地笑道:“比不过,怎没见你因我撞过箭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