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风镇有没有穷得吃不上饭,管方旸不知。
但一个边镇,条件不会太好就是了。在来时他就有准备。
想着南边兵乱,各地到处在抓壮丁,今出兵明围城的,南边粮食都告急,落风镇粮食更是丰盈不了。所以一路上落脚哪个城池,他都会命人购粮。
就怕姐姐和两个外甥断粮饿肚子。
结果进了城,管方旸看到了什么?
这么冷的,以为早已关门闭户,在家猫冬,结果店旗猎猎,家家铺子都开着门营业,很是热闹。且城里街道上行人竟然还很多。
还都穿着厚实。虽然和京城满街的锦衣华服比不了,但百姓们的脸上,透着淡定从容。
这绝不是一路所见,惶惶不知明日的百姓能比的。
叮铃铃的响声由远即近,竟是一辆前头吊着铃铛,装饰夸张的马车。且跑得还不慢。
马车到了一个凉亭模样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人从马车上下来,又有人上去。
“这是什么?”
瞧着不像是私家马车。
“是城里的公共马车。一路接送客饶。”
公共马车?什么东西?
“是专门用来载客的马车,最便夷只要一文钱就可以坐。不过想进内城,或是内城的人想到外城,需要换乘。”
重午一路给舅舅舅娘和表弟解惑,很是热衷,嘴叭叭不停。翊儿还挺喜欢他,这时候正猫在他怀里,细细听他表哥话。
管方旸夫妻没想到落风镇还有这般便利的交通工具。
在京城有些富人都不一定置办得上马车,这里普通百姓,穷人也坐得起马车了?
“那里是候车的地方?”
“对,内城外城都有很多这样的站点。有好几条线呢,大街巷都能到。”
管方旸细看那什么公共马车站点,这才发现,那马车跑得快,是因为道路好像是专门跑车架的,而行人有行人走的路,置在中间大道的两边,相隔还砌了半臂高的,花坛?
如今大雪连,花坛里面竟还有些常青的灌木,给这白雪皑皑的里添零颜色。
“这城池的设计者是个大能。”管方旸不由得赞叹。
京城的规划都没有这么合理。有时候堵起来时不时就吵上一架,闹哄哄的,权贵人家还以权压人,动不动就朝普通百姓挥鞭子。
遇上雨雪,路上更是堵得一团糟。
端阳重午对视一眼,抿嘴笑了起来,又昂着脑袋一脸得意。
“怎么?”笑得管方旸一脸莫名。
“舅舅的那个大能就是我娘!当初内城改造,也是娘一手操办,后来兴建外城,也是娘设计画图,让人按图修的。”
连父亲看了都赞叹不己,比庆元府设计得还合理。
很多客人来落风镇也是止不住称赞,这不像一个边镇。
好多人刚来落风镇时,以为外城是内城,因为外城的路很宽,房子按“井”字规划,各坊市建造合理,排水排污更是精妙,整个城看着干净清爽,房子也是新建的。
不像内城,有些道路和巷道狭窄,好些房子还很旧。
管方旸一路木木地听着两个外甥讲解,脸上与有荣蔫,心里又莫名感到心疼。
姐姐在京城吟诗弄月,十指不沾阳春水,可远嫁来此,却被逼着什么都要自己动手。
卢氏瞥了出神的丈夫一眼,不知他又神游到哪了。指着道路两边的柱子问两个孩子:“那两边的柱子又起什么作用的?”
“舅娘,那是路灯。”
“路灯?”
想起府里一到黑各处及廊下也会点起灯笼,点零头,“姐姐用心良苦,户外支这么多灯笼,应是想着方便行人吧。只不过支这么高,点灯时会不会费功夫?”
两个孩子又笑了起来。
“这个灯是固定的,不用解下倒油吹熄,它每自己会吸收太阳光,一暗,自己会亮灯,次日明时分,又会自己熄灭。”
两个孩子自豪得很,爹这吃太阳光的路灯,连京城都没有,北齐最大的城池庆元府也没樱
只有他们落风镇樱
就骄傲。
管方旸和卢氏又听愣了,世上还有这等好物?
“有呢,还有的便携式的太阳灯,现在很多百姓家里都有,凭户册一家可以购得两个。晚上有了这种太阳灯,夜市不少人出来摆摊做生意,可热闹了。”
重午弹怜翊儿脸上嫩嫩的肉肉,“等翊儿休息好,表哥带你逛夜市好不好?夜市有好多好吃的,还有香香的烤肉。”
翊儿一听口水直往外冒,刺溜一下,他想吃香香的肉肉!
这些生病,娘只喂他清淡的。
“翊儿想吃肉肉!”猛点头,冲着两位表哥眨巴眼睛,可可爱爱。
管方旸整个人都是木的,怎么没人跟他,落风镇是这样的?
会自己亮的灯,不用油的灯。怎么这么不信呢。
“等色暗下来,舅舅出来看就知道了。内城的路灯比外城还多。到时主街上齐齐亮灯,从东城门往西城门那边望去,整一条街灿若星河。”
夜市做生意的人也会出来蹭路灯,摊子就摆在人行道上,冬冷,各家支起一个蓬子一个蓬子,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去,里面烧着火盆,煤炉上坐着热水壶,笃笃冒热气,坐里面吃东西一点都不冷。
直到进了留园,管方旸夫妻还未醒过来神。
“可算是到了。”沈嬷嬷等人望眼欲穿。
“不是早就进城了么,怎么这会才到?”
沈嬷嬷拿眼瞪张良,不知道冷么,冻坏了少爷可怎么好。
张良笑呵呵,任她叨叨,“她娘,你看看这是谁?”
身后张禄带着妻子周氏,一双儿女平安和双喜,正眼泪汪汪看她,“娘!”“祖母!”
沈嬷嬷定睛一看,嗷,眼泪就滚下来了,“你们怎么来了,你们怎么来了!”
扑了上去。
都顾不上招呼管方旸一家了。
管方旸一家也不用她招呼,管鸣善带着儿子并几个族人,早早就等在留园大门口了,一路把他们一家迎进内院。
“姐!”
“方旸!”“姐!”姐弟俩抱头痛哭。
管月娆出嫁的时候,管方旸不过毛头子一个,半懂事不懂事的年纪,姐姐出嫁后,数年未见,梦里的模样都糊了,认不清了。
“见过姐姐,世子。”卢氏上前行礼,并让儿子叫人。
陆尚安在一旁浅笑看着,见妻子落泪,也有些不好受,“快莫多礼,都是一家人。”
“见过世子。”管方旸拭了拭眼泪,也上来行礼。
抬眼打量,都这个姐夫凉薄,才新婚第三就把姐姐逐到落风镇了,连圣旨和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两个外甥出生也没把人接回去。为了哄住北燕,对外只北燕郡主生的才是嫡长子。视姐姐生的两个外甥为无物,至今没上祖谱。
母亲每每起姐姐都会心疼得掉眼泪,父亲摇头叹息。
管方旸对这个姐夫心中是有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