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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书房论道

本密不透风的书房,一时门窗四开。

瑟瑟秋风倒卷落叶横穿书房,朱载如同霜打茄子一般,老老实实埋头站在书桌前,而板着脸的袁老先生,正在‘笃笃迫问’:

“老朽前往平阳时一路上听到传言,都二公子先前一战擒双王,英勇无匹。如今公子平日案牍之余,于何典籍用功最深?”

朱载强自镇静站在原地,他吃不准袁老先生的脾性,犹豫几息,到底是决定以退为进:

“回袁老先生,晚生资质愚钝,于圣贤经典只是略通皮毛,并不曾通读......”

闻言,袁老先生几乎花白的眉眼便是重重一皱:

“二公子本也是王侯之家出身,连《四书》《五经》也不曾通读?难道往后也只重武,一点圣贤书都不读吗?”

言语严苛。

朱载被厉声呵斥,可因老先生这回没有提起朱焽,不把他与朱焽对比,他又着实不气恼,只径直想——

原来这位老先生当真是要考校他的学业,而且此人性情,不喜听藏拙自谦之语。

明白这一道理,朱载心中原本那些忐忑逐渐安稳下来,少年既不急切显摆,也不过分怯懦,只略一沉吟,从容应答:

“回老先生,子资质平常,于经史却未敢偏废。”

“私以为,平日观《资治通鉴》得失昭然,可明兴替;品《四书》义理精微,‘仁政’‘民本’之论,可正心术......”

朱载沉稳,务实,从不标新立异。

只简单了几句,袁老先生原本紧皱的眉眼,便松懈不少,只是仍未颔首,只犀利道:

“子不必自谦太过,能出这些,已是颇有能耐.......读史明智,读经正心,甚好。”

“然则,老朽问你,为政一方,你秉持何道?是挟王道’以德化,还是用‘霸道’以力慑?”

这是个致命的抉择......

或者,不该是他能做的抉择。

朱载一惊,下意识以为袁老先生在试探自己,他往后看了一眼仍在角落中望着他的先生,眼见先生温和颔首,这才略一沉吟,眼神清明而笃定:

“老先生垂询,晚生不敢虚言。”

“王道、霸道,皆先贤治国之策,有其时,亦有其弊。晚生愚见,为政当以‘仁’为根基,此心不可移易;然临事决断,则需循‘强法’之准绳,此乃规矩不可废。”

“离仁心而任法,近于酷吏;舍律法而空谈仁政,则易生蠹弊。”

原先他重于‘霸道’,可历经一年,又过数道生死关,他才在先生的指导下,知道一件大事——

只求王道,仁道,很容易如朱焽一般,过分仁善,导致威信不足。

只求霸道,法制,又容易如父王一般,过分倨傲,导致宽厚不足。

王,霸。

本就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朱载稍一停顿,继续道:

“譬如治水,仁心是导其流向善,律法则是坚固堤防,二者相济,方能安澜。”

少年言语平实,却将‘王’‘霸’“仁”与“法”的关系剖析得清晰透彻,显示出超越少年年龄的沉稳与思辨能力。

袁老先生目光微凝,却不动声色,抛出一个更贴近现实的难题:

“尔既已提到治水,老朽再多一问——

《大学》言‘在亲民’,朱子释为‘新民’,重教化;《孟子》倡‘保民’,意在安养。然如今平阳刚刚遭遇水患,人力有限,若教化与安民难以得兼,譬如库帑不足,你是先兴庠序,还是先修水利、赈饥荒?”

又是一道抉择。

不过对朱载来,这抉择,却比之先前要简单不少。

少年神色不变,显然对此类权衡早有考量,他缓声道:

“老先生此问,切中肯綮。晚生以为,‘新民’自是长远之道,然必以‘保民’为基石。”

“《管子·牧民》有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如今的平阳,百姓有饥寒之色,身陷讼狱之累,盗贼之危,若此时弦歌雅化,无异于空中楼阁。故而,于当下,平阳仍需以‘保民安境’为急。”

“清狱讼以安其心,修水利以丰其食,抑豪强以护其产。使百姓安居乐业,而后教化方如春雨,润物无声。此非偏废,实乃次第之举。”

秋日午后,少年层层递进,掷地有声的声音,到底是压过了穿堂而过的秋风。

引据经典,立足实际,又毫无书生迂阔之气。

少年的从容而笃定,仿佛早已将这些问题深思熟虑过无数遍。

这回,别先前‘咄咄逼人’的袁老先生沉默,余幼嘉更是险些直接高声叫好。

她从前就知道朱载厉害,可她到底是对这份厉害,没有一个确切的‘观腐。

可如今,余幼嘉终究能窥见那含恨少年的一丝全貌。

朱载不仅能文,还能武。

他几乎完美无缺,可偏偏亲情给他带来一丝裂痕......

余幼嘉心中叹息,便见身旁的寄奴朝她靠了靠,双目如含春波,却又难掩一丝狡黠与骄傲:

“......我教的好不好?”

他可是将这些人所参透的东西,毫无保留全教给朱载了!

朱焽本也有机会触及这些,只是......当真是不识相!

身旁的寄奴发出一声浅哼,余幼嘉被气息吹拂,心神稍动,压低声音笑道:

“挺好......奖励你偷情,速来。”

寄奴:“......”

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两人在角落里偷笑成一团,而怀中的狸奴大王左看了看寄奴,又看了看余幼嘉,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陷入一派沉思之郑

余幼嘉顺手摸了摸狸奴大王的头,眼见书房内氛围融洽,正要带着一人一狸奴撤离,便听袁老先生思虑几息,竟开口断语曰:

“好子,脾性虽确实逊你兄长一筹,可论能力,竟远超世子数倍。”

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能如此快意识到......

或者,当面承认朱焽确有一部分不如他。

朱载神色一愣,神色变换不定,也不知是该袒露对朱焽的厌恶,还是该为自己而窃喜。

袁老先生手握成拳,用力咳了咳,清了清这些日子因沾染风寒而颇为费力的喉舌:

“咳咳——原先那三个问题,老朽也问过世子,世子只能回得上两个......想来都是被那姓白的教坏了!”

姓白的,正的是淮南王为宝贝儿子寻的‘名师’,那位白鹿学院的白院长,亦是余家大房夫人白氏的亲兄长。

余幼嘉顿住步子,脸上笑容渐淡,朱载脸上也是神色变化。

原本气氛已经有些活络的书房内,又一次陷入了死寂,徒余风声寥寥。

袁老先生又咳了一阵,才发现屋内没人话,左右观望一番,刚巧瞧见了从角落往外挪的余幼嘉与寄奴两人。

袁老先生像是又来了兴致,朝寄奴招手道:

“周家的后生,你来,老朽记得你平日也爱读书,往常在药铺里面也曾书不离手,今日碰巧有空闲,你平日读书若有什么疑惑,只管问老朽。”

怎么还整到他身上来了!?

正偷偷摸摸准备与妻主回房睡个回笼觉的寄奴被抓个正着,想起袁老先生的唠叨,无奈至极,只得连连求饶:

“老先生,晚辈今日至此还没用午膳......明日再吧。”

袁老先生一愣,登时眼神锐利几分:

“午膳怎会有学识重要,难不成你这些日子惰怠了???”

寄奴不语,寄奴叹息。

余幼嘉哪里见过在外人面前持重的寄奴露出这样的神色,一下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她拍了拍寄奴,以作宽慰,又见袁老先生似乎不会对娘子‘下手’,立马抱着狸奴大王躲出院子去。

这不躲还好,一躲迎面撞见行色匆匆,往书房而来的九与树伯。

九万年含笑的脸上,今日毫无血丝,不等余幼嘉发问,便径直道出一个石破惊的大消息:

“表姐......刚接到线报,帝都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