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白的视力是一百分,那么晚上可以达到八十八分。
张龙有信心,再过一段时日,晚上的视力也可以达到白的水平。
那位被称为郑爷的摊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身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马褂,脸上虽有皱纹,却远比乡村里的百姓要富态得多。
不用看也知道以前养尊处优惯了, 没受过累吃过苦。
隔壁那个哀求要看笔洗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围着一块蓝布。
但是蓝布只遮住了下巴,连嘴唇都没盖住,根本起不到掩盖面目的作用。
张龙缓缓走了过去,心里很想看看他们所的笔洗,但他并没有上赶着蹲下来,而是不经意地继续往前走。
“兄弟,古玩要不要?”
话的不是郑爷,而是那个中年男子。
张龙心里觉得好笑,这人为了能看一看笔洗,也是花了心思的,居然想到了用这一眨
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如果自己停下来看笔洗,中年男子同样可以跟着一饱眼福。
“兄弟,正宗的宋朝的哥窑笔洗,看一看也不用花钱是不是?”
中年男子见张龙停了下来,不禁更加卖力地介绍起来。
郑爷却是识破了中年男子的伎俩,“谁不要钱的?我这笔洗只换肉,没有肉看不了。”
“不就是肉吗?搞得我好像拿不出来一样,瞧瞧这是什么。”
张龙装作被刺激到的模样,从布袋子里拿出一只荷叶鸡来。
一束手电筒的光亮照在了荷叶鸡上,只见深褐色的荷叶上,弥漫着一层油光。
郑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红光,作为八旗子弟,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只荷叶鸡。
“兄弟,不妨坐下来歇歇脚,顺便看看我这个宝贝,如果喜欢的话,咱们再详谈也不迟。”
“既然郑爷盛情相邀,我要是不看,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张龙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最后还是接过了郑爷递来的马扎,坐了下来。
“郑爷,我帮你打手电。”
中年男子很有眼力劲儿,着便一把接过了手电筒。
郑爷拿起脚下放着的布包裹,打开外面的一层布,露出来一个漆木盒子。
张龙眼光微微一凝,不用细看也知道这盒子是个好东西。
一定是用名贵木材打造的器具,只是不知道是黄花梨、红木,又或者是紫檀木制作的。
漆盒子很快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瓷器来。
张龙还来不及细看,那瓷器就被郑爷随手拿了起来,递到自己的面前。
“这……”
张龙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兄弟,你放心拿着看,左右不过一个笔洗而已,就算是摔坏了,大不了陪我一只荷叶鸡就是了。”
郑爷低声开着玩笑道。
“郑爷敞亮,送你一只荷叶鸡又何妨?”
张龙一手接过瓷器,另一只手里的荷叶鸡递到了对方面前。
这一次轮到郑爷吃瘪了,他呵呵笑着摆了摆手,“无功不受禄,你还是先看笔洗吧!”
作为八旗子弟,郑爷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张龙也没有强求,把手中荷叶鸡放回了布袋,仔细观摩起手中的瓷器来。
他以前经常看鉴宝节目,对于宋代的几大名窑——哥窑、汝窑、官窑、定窑、钧窑,那也是耳熟能详的。
当然,鉴宝节目里出现的五大名窑瓷器,真正值钱的真品并不多,甚至可以极其稀少。
就拿哥窑来,根据前世的统计,各大博物馆收藏的哥窑瓷器总量,也不过三百余件而已。
由此可见,哥窑瓷器是相当稀缺的。
张龙在博物馆看过哥窑瓷器,但是隔着厚重的钢化玻璃,加之博物馆光线并不明亮,他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而已。
手中这个笔洗的光泽,看上去温润柔和,如酥油光泽,肤之微汗,釉质肥厚,带有一种乳浊福
嘶……这些台词不是鉴宝专家们的专业术语吗?我咋还记得这么清楚呢?
“呃……我这笔洗有问题吗?”
郑爷见张龙突然皱眉,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件笔洗是家中收藏了两三百年的老物件,绝不可能是假的啊?
“哦,不是不是。”
张龙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脑海里关于前世的记忆,倒是越发清晰了起来。
他没有时间去震惊,继续欣赏着手中的笔洗。
哥窑瓷器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釉面开片。
釉面开片本是烧制瓷器的过程中,胎与釉冷却收缩的速度不一致,而产生的瑕疵。
这种带有瑕疵的瓷器,却被宋人化腐朽为神奇,升华为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学。
这件笔洗的釉面开片,不是那种杂乱无章的,铁线宽博雄浑,如同旱地开裂,勾勒出了笔洗苍劲的骨架。
而金线则是幽隐闪烁,好似有光在釉下流淌。
铁线刚劲,金丝柔美,这一刚一柔,一显一隐,便交织成一张繁复又井然有序的网。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多的的好宝贝,应该是真品无疑了。
张龙越看越喜欢,就差赞出口了。
他最后拿过手电筒,仔仔细细看了看整个外形,没有发现有磕碰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什么瑕疵。
“郑爷,这件笔洗还不错,你真的打算换荷叶鸡?”
“没错,我就用它换你的这只荷叶鸡,怎么样?你舍得和我换吗?”
郑爷无比坚定的语气,让张龙产生了一刹那间的不真实。
卧槽,不是吧?
一件上好的哥窑笔洗,就只换一只荷叶鸡吗?
但我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所以,难道这件哥窑笔洗是赝品?
可是我看上去又不太像,上面没有人为做旧的痕迹。
算了算了,何必想那么多呢!
不就是一只荷叶鸡吗?我还能上当受骗到哪儿去?
“哈哈,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既然郑爷愿意换,那便换吧!”
“痛快!那咱们就成交了。”
郑爷一把抢过张龙刚刚拿出布袋的荷叶鸡,甚至来不及多等一刻,直接撕开了外面的荷叶,然后撕下一只鸡腿,就这样大快朵颐了起来。
张龙看得目瞪口呆,这位郑爷到底是多久没吃过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