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的七月热得像要把人融化。
梧桐叶子被晒得发蔫，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连蝉鸣都带着疲惫的沙哑。
但在这个位于老区的公寓里，时间却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节奏流淌着。
秦雨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陆燃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右腿伸直搭在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但眼睛看着窗外。
孟沅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摊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安静得像一幅油画。
“陆燃！”秦雨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陆燃转过头，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秦雨？你怎么来了？”
“出差，顺路来看看你。”秦雨放下手里的水果和营养品，快步走过去。
她仔细打量着陆燃——比上次在德国视频时胖零，脸色也红润了些。
“你看起来好多了。”
“是好多了。”陆燃放下书，想站起来，被孟沅轻轻按住了肩膀。
“别急。”孟沅，然后看向秦雨，“秦雨，请坐。我去倒茶。”
秦雨这才注意到孟沅。
七年了，孟沅几乎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种清冷安静的气质，只是眼角有了细纹，眼神更加沉静了。
她穿着简单的浅蓝色棉麻连衣裙，头发松松挽着，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从容。
“孟老师，好久不见。”秦雨，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敬意。
孟沅微微点头：“好久不见。你们聊，我去泡茶。”
她起身走进厨房，留下秦雨和陆燃在阳台。
秦雨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仔细看着陆燃。
陆燃的右腿还戴着护具，但已经可以从短距离行走到现在能慢慢走一段路了。
最重要的是，她眼睛里重新有了光——虽然还不是当年那种燃烧的火焰，但至少不再是死寂的灰烬。
“你真的好多了。”秦雨又了一遍，这次带着真心实意的欣慰。
“嗯。”陆燃笑了笑，笑容还有些生疏，但真实，“孟沅来了之后，好得比较快。”
“看出来了。”秦雨压低声音，“她……一直在？”
“嗯，一个多月了。”陆燃，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厨房的方向，“请了长假，专门陪我。”
秦雨张了张嘴，想什么，又咽了回去。
想起这些年来陆燃的拼命和孤独，想起那些没出口的遗憾和等待。
现在看着阳台上并肩的两人，忽然觉得，也许时间真的能带来一些好的改变。
孟沅端着茶盘走出来，三杯清茶，还配了一碟桂花糕。
她把茶盘放在桌上，动作优雅而自然。
“在燕城工作还顺利吗？”孟沅问，语气像老朋友闲聊。
“还行，就是忙。”秦雨接过茶，“孟老师呢？江大那边……”
“暑假，事情不多。”孟沅在陆燃旁边坐下，
很自然地拿起电脑继续工作，“而且现在可以远程处理一些事务。”
秦雨看着她，又看看陆燃。
两人之间有种不出的默契——
孟沅工作，陆燃看书或看风景，偶尔孟沅会抬头看看陆燃，确认她不需要什么；
陆燃也会时不时看向孟沅，眼神里有一种依赖和安定。
那种气氛，让秦雨想起了自己和林薇在一起时的感觉——不需要话，只要知道对方在，就心安。
“秦雨，”陆燃忽然开口，“你最近……还和宋研有联系吗？”
“有啊，上周还一起吃了饭。”秦雨，“她孟老师请了长假，她还打趣……”
她停住了，看了看孟沅。
孟沅抬起头，眼神平静：“宋研什么了？”
“她……”秦雨犹豫了一下，“孟老师这是想开了。”
孟沅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敲击，声音很平静：“宋研就爱开玩笑。”
陆燃看向孟沅，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但没话。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口吃着。
秦雨喝了口茶，换了话题：“燃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承宇你康复得不错，可以考虑复出了？”
陆燃的手顿了顿。
她放下桂花糕，看着自己的右腿。
“李承宇……建议我去瑞士做一段时间的理疗，那边有更专业的康复中心。
他如果顺利，年底前就能恢复训练，明年赛季可以尝试复出。”
“这是好事啊！”秦雨眼睛一亮，“瑞士的康复水平确实世界领先。你去吗？”
陆燃没立刻回答。
她转过头，看向孟沅。
孟沅还在工作，但秦雨注意到，她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没有继续敲击。
“我……”陆燃开口，声音有些犹豫，“还没决定。”
“为什么？”秦雨不解，“你不是一直想回到赛道上吗？”
“是想。”陆燃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但是……我有点怕。”
这是秦雨第一次听陆燃承认自己害怕。
那个曾经在赛道上无所畏惧、在生活中横冲直撞的陆燃，现在会坦率地“我有点怕”。
这改变，让秦雨心里五味杂陈。
“怕什么？”秦雨轻声问。
“怕再受伤。”陆燃，声音很轻，
“怕回不去从前的状态，怕让所有人失望。也怕……再经历一次那种失控的感觉。”
孟沅终于放下羚脑。
她看着陆燃，眼神温和而坚定：“陆燃，恐惧是正常的。但不要让恐惧决定你的选择。”
陆燃抬起头，看着孟沅。
阳光在她眼中闪烁，像有泪光，又像只是光的折射。
“孟沅，”她轻声，“如果我去瑞士……你会陪我去吗？”
问题问得很直接，很突然。
秦雨屏住呼吸，看着孟沅。
孟沅沉默了几秒，然后平静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去。”
陆燃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真的？”
“真的。”孟沅点头，“但你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想去。
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李承宇，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你自己。”
陆燃咬了咬嘴唇，重重点头：“我想去。我想……再试一次。”
秦雨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种不清的情绪。
她想起很多年前，陆燃受伤了，孟沅去默默地照顾，但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