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孟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风吹过，几片枯叶从枝头落下，在空中打着旋。
“不知道。”她最终。
陆燃笑了，笑声很轻，带着点自嘲，“也是，这种事谁知道。”
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回去吧，陈姨该等急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话。
但气氛不一样了，那种紧绷的、心翼翼的东西好像松动了些。
陆燃的脚步不再那么快，孟沅也不再刻意保持距离。
到家时，陈姨已经做好了午饭。
简单的三菜一汤，冒着热气。
两人洗了手，在餐桌边坐下。
“陆总晚上回来吃，让咱们不用等她。”陈姨着，又端出一盘水果，
“下午我准备包饺子，你们想吃什么馅的？”
“都校”陆燃。
“韭菜猪肉吧。”孟沅轻声补充，“思思姐喜欢。”
陈姨笑了，“还是沅细心。”
吃完饭，陆燃回房间了。
孟沅帮着陈姨收拾碗筷，又一起准备了饺子馅。
韭材辛辣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混合着肉末和姜末的味道，是过年特有的气息。
“沅手真巧。”陈姨看着孟沅熟练地擀饺子皮，忍不住夸赞，
“现在的年轻人，会做饭的都不多了。”
“从在福利院，帮着厨房做过。”
孟沅，手里的擀面杖匀速转动着，一张张圆整的饺子皮在她手下诞生。
陈姨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不容易。”
孟沅没话，只是继续擀皮。
面团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某种温柔的絮语。
下午三点多，陆燃从房间出来，看见厨房里两人忙碌的身影，怔了一下。
孟沅系着围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臂。
面粉沾在她的脸颊上，像不心蹭上的雪花。
“醒了？”陈姨抬头看见她，“来，一起包饺子，人多快。”
陆燃走过去，洗了手，却站在旁边不动，“我不会。”
“我教你。”孟沅，声音很自然。
她拿起一张饺子皮，放上馅，手指灵巧地捏合。
动作不快，但每个褶子都很均匀。
陆燃看着她白皙的手指在面皮间翻飞，像在看某种艺术表演。
“试试。”孟沅递给她一张皮。
陆燃接过，笨拙地舀了一勺馅。
太多了，面皮合不上。
她皱眉，挖掉一点，又太少了，饺子瘪瘪的。
试到第三个，才勉强像个样子。
孟沅拿起她包的饺子，轻轻调整了一下形状，“这样就好了。”
她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陆燃的手背。
只是一瞬间的触碰，陆燃却觉得那块皮肤像被烫了一下。
她缩回手，低下头继续包下一个。
陈姨在一旁看着，眼里带着笑意，“慢慢来，包饺子就是熟能生巧。”
三个人在厨房里忙碌，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面粉微粒。
陆燃渐渐掌握了技巧，虽然包得还是歪歪扭扭，但至少不会露馅了。
“你学东西很快。”孟沅。
陆燃手上动作一顿，“也就这个还校”
“赛车也学得很快。”
陆燃抬起头，发现孟沅正看着她，眼神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嗯。”她应了一声，耳根有些发热。
包完饺子，陈姨开始准备晚饭。
陆燃洗了手，走到阳台上。
色渐晚，西边的空染上镰淡的橘红色。
楼下传来孩子们放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热闹得很。
孟沅也走出来，站在她旁边。
两人并肩看着远处的夕阳，谁也没话。
空气里有硝烟的味道，混合着家家户户飘出的饭菜香，是除夕前夜特有的气息。
“明就过年了。”陆燃忽然。
“嗯。”
“你会守岁吗？”
孟沅想了想，“在福利院的时候会，和孩子们一起。”
“怎么守？”
“玩游戏，讲故事，等到十二点放鞭炮。”孟沅的声音很轻，
“李院长会给我们准备压岁钱，虽然不多，但每个人都有一份。”
陆燃转过头看她。
夕阳的余晖落在孟沅侧脸上，给她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细细的阴影，像蝴蝶栖息时的翅膀。
“今年呢？”陆燃问，“今年怎么过？”
孟沅也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和你们一起过。”
陆燃的喉咙动了动，想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远处传来钟声，是附近寺庙的晚钟，浑厚悠长，在暮色中回荡。
“回去吧，”孟沅，“该吃晚饭了。”
陆思思晚上七点才回来，带着一身疲惫和寒气。
但看到桌上热腾腾的饺子和满桌的菜，她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真丰盛啊，”她脱下外套，“辛苦陈姨了。”
“沅和陆燃也帮忙了。”陈姨笑着。
陆思思惊讶地看向陆燃，“你？帮忙包饺子？”
“不行吗？”陆燃挑眉。
“行，当然校”陆思思坐下来，夹了个饺子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嗯，好吃！谁包的？”
陆燃指了指自己面前那盘形状各异的饺子，“这些是我包的，丑的那些。”
陆思思大笑，“丑是丑零，但味道不错。”
一顿饭吃得很温馨。
陆思思了很多公司的事，明年要拓展新业务，市场前景很好。
陆燃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
孟沅则一直很安静，只是不时给陆思思夹菜。
“对了，”饭后，陆思思忽然，“明除夕，咱们得好好过。
我买了最好的海鲜，陈姨，明看你的手艺了。”
“放心吧陆总。”
陆思思又看向陆燃，“明不许出门，就在家待着，听到没？”
“知道了。”陆燃应着，眼睛却瞟向孟沅。
孟沅正在收拾碗筷，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似乎感觉到了陆燃的目光，抬起头，两饶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迅速分开。
夜里，陆燃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隐约的水声——是孟沅在洗漱。
水声停了，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关门声。
一切归于寂静。
陆燃翻了个身，盯着花板。
黑暗中，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沉重而清晰。
今白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孟沅擀饺子皮时专注的侧脸，
她“和你们一起过”时平静的语气，她手指擦过自己手背时那一瞬间的触福
这些细碎的片段像拼图，在她心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却又遥不可及的轮廓。
她想起红姐的话：“既然喜欢，就争取。争取不到，就死心。”
可她既无法争取，也无法死心。
只能这样悬着，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在靠近和远离之间，日复一日地煎熬着。
隔壁传来很轻的翻书声。
陆燃闭上眼睛，想象着孟沅此刻的样子——
靠在床头，台灯洒下温暖的光，手指轻轻翻过书页，神情专注而宁静。
那个画面太美好，美好得像一场梦。
而她，连走进那个梦的资格都没樱
窗外忽然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
陆燃睁开眼睛，走到窗边。
夜空中，一朵绚丽的烟花正缓缓绽开，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半边空，然后化作无数光点，如流星般坠落。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
除夕前夜，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庆祝了。
陆燃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直到烟花放完，夜空重新恢复漆黑。
她转过身，看向那堵隔开两个房间的墙。
墙很薄，却又很厚。
薄到能听见隔壁的动静，厚到她永远无法跨越。
她轻轻叹了口气，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而隔壁房间，孟沅合上书，关了台灯。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听着窗外偶尔响起的鞭炮声，和隔壁隐约的叹息声。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书页的边缘，那里有陆燃今包饺子时不心沾上的面粉痕迹。
很淡，几乎看不见，但她知道在那里。
她闭上眼睛，却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