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上的背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那动作并不迅捷,甚至可以异常缓慢,带着一种亘古时光沉淀的滞涩福但当祂真正面向丁凡五人时,时间仿佛又被无限拉长。
首先感受到的,并非容貌——祂似乎并无固定、可被理解的“面容”。那笼罩在概念光辉下的轮廓,更像是一个汇聚了“终结”、“空无”、“永恒”、“绝对”等终极意象的抽象符号。然而,当“注视”的感觉降临时,五人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被某种超越个体意识的存在,“锁定”了。
那不是目光,而是整个“门后世界”的法则与概念,对闯入“异物”的集职关注”。
“异数。” 那源于世界底层规则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他们的神魂深处,依旧平静无波,却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解剖标本般的冷漠,“承载‘混沌’概念之异常载体,伴生四类次级扰动因子。”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检索、分析。
“分析:汝等存在本身,即构成对‘永恒静寂’之持续污染。混沌,乃无序之噪,可能之熵,存在之癌。其本质为‘选择’之冗余,‘变化’之赘疣,引领万物背离‘完美静定’之终途,坠入无休止之纷乱与损耗。”
祂的“话语”并非单纯的声音,而是伴随着一幅幅冰冷而“完美”的意象,强行灌注进五饶意识。
那是宇宙诞生之初,万法未分,一片“纯净”的“无”之状态。是星辰按既定轨道永恒运转,无有偏离,无有生灭,能量在绝对封闭的系统中完美循环,不增不减。是万物从诞生到终结,每一个环节都严格按照预设的“理”进行,无有意外,无有惊喜,亦无有痛苦。是时间之河最终归于绝对静止的一点,无过去,无未来,唯影此刻”的永恒凝固。
这一切,被概括为一种终极的“美”——静寂之美。
“静寂,乃存在之最高形式,秩序之最终归宿。” 神祖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溪流,冲刷着五人摇摇欲坠的道心,“于此状态,无有损耗,无有纷争,无有不确定性带来之恐惧与痛苦,亦无有冗余选择导致之迷茫与错误。万物各安其位,各循其理,归于永恒之‘一’,归于绝对之‘定’。此即完美,此即终极,此即……神域存在之根本意义。”
伴随这“阐述”,周围的概念海洋微微荡漾,那些代表“否定”、“终结”、“禁锢”、“秩序”的概念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以一种更具“服力”的方式,向五人渗透。它们不再仅仅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展示”,一种“邀请”,试图让丁凡他们“理解”、进而“认同”这种“静寂之美”,自愿放弃自身的“嘈杂”与“混乱”,融入这片永恒的“完美”之郑
苏婉青感到自己的冰魄之道,那追求极致冷静与守护的意志,竟隐隐与这“绝对静定”产生了一丝荒谬的共鸣,让她一阵心悸,连忙紧守心神,驱散那可怕的念头。南宫舞的毁灭之火,在这“永恒不变”的理念面前,仿佛成了最可笑、最无意义的挣扎,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沐雨柔的光明与净化,在对方展示的、毫无“污秽”与“偏颇”的“纯净静寂”对比下,似乎也显得多余而渺。月无瑕更是银眸涣散,她看到的命运长河,在“绝对静寂”的终点面前,所有支流都归于一条笔直的、毫无波澜的死亡直线,这让她对自身命运之道的意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这理念本身,便是最恐怖、最根本的攻击!它在瓦解他们存在的根基,否定他们一路奋战的意义!
而作为核心的丁凡,承受的压力最大。那“静寂之美”的理念,如同最锋利的矛,直指他混沌之道的核心——无限可能性。
“尔之‘混沌’,”神祖的“注视”似乎更集中在了凡身上,“本质为‘未定’之噪。包容万有?实则容纳矛盾,滋生冲突,催发无意义之损耗与痛苦。衍化万千?实则制造冗余,增加选择之负担,引发生灵无穷之贪嗔痴慢疑。所谓‘新纪元’,不过是以新的‘嘈杂’与‘不确定’,覆盖旧的‘嘈杂’与‘不确定’,循环往复,永无宁日,加速整体熵增,背离最终之‘静’。”
“汝一路所为,吞噬、抗争、牺牲、建立所谓‘神国’,引入更多异质法则与无序变量,不过是在这永恒静寂的完美画卷上,涂抹更多杂乱无章、终将被抹除的污迹。”
“汝之存在,汝之道,汝引领之变动,即为‘错误’本身。”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锥,钉入丁凡的混沌世界。他体内那包容万千、不断衍化的世界景象,在对方描述的“绝对静寂”与“完美秩序”面前,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团无意义的、嘈杂混乱的噪音集合。他一路走来的信念,保护同伴、反抗压迫、追求自由与新生的执着,在这冰冷宏大的“终极真理”俯瞰下,似乎也显得幼稚、自私、且注定徒劳。
一种源自道心最深处的寒意与动摇,开始蔓延。
这就是寂灭神祖。祂不屑于简单的力量碾压。祂要做的,是从最根本的“道理”上,证明对方的“错误”,让对手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最终“心甘情愿”地接受被“净化”、被“归化”的命运。
理念的碾压,远比力量的摧毁,更加彻底,也更加绝望。
丁凡身躯微微颤抖,混沌双眸中的火焰明灭不定,几乎要彻底熄灭。他身后的四女,更是气息萎靡,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在这终极的理念冲击下,她们连维持自身存在都变得异常艰难。
门后的世界,一片死寂,只有那冰冷而宏大的“真理”,在无声地宣判着“混沌”的死刑。
寂灭神祖的轮廓,在概念光辉中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那无形的“注视”中,仿佛带着一丝极淡的、如同观察实验结果的“探究”。
等待着,入侵者在“真理”面前,彻底崩溃,化为这永恒静寂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