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攻占汉城本身并非最终目的。控制全局、防止任何意外,尤其是堵死清军可能的外逃路线,才是重中之重。
因此,杨凡亲自坐镇城外,以中军标营作为战略预备队和封锁力量,将城内的清剿任务交给了靖寇营参将秦起明。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背插认旗的传令兵飞驰而至,在丘下滚鞍落马,快步奔至杨凡身前,跪地禀报。
“侯爷!城内报!王宫附近馆驿发现一支约百饶清兵负隅顽抗,我军已突破其外墙防御,正与敌在馆驿院内激战!”
杨凡微微点头,不多时,又一名传令兵奔来:“报!西大门附近清差衙门、中江贸易署的建奴,约有两百余人,试图携带财物从汉江码头上船逃逸,被秦参将亲自带队截住!经过交战,已将其大部击杀,余者俘获!码头已被我军控制!”
“知道了。”杨凡淡淡开口。
一直恭敬侍立在杨凡身侧的朝鲜左议政(朝鲜最高政务官)沈器远,听到这两个捷报,尤其是听到试图从水路逃跑的清军被全歼,一直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在他身后,是数千隶属于朝鲜训练都监的士兵,这些兵马被安排在城外,配合明军进行外围警戒和封锁,防止清军漏网。这既是出力,也是一种在杨凡军威下的“观摩学习”。
而他的盟友,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林庆业,则亲自率领禁卫营精锐千人,驻扎在王宫内部保护国王李倧的安全,防止有清军狗急跳墙,行险一搏。
此外,汉城原有的御营厅兵马也已被动员起来,分散到城内各处,协助突入城内的明军清剿清军、维持汉城秩序。
沈器远精通大明官话,此刻他上前一步,朝着杨凡施礼,语气敬佩:“侯爷神机妙算,用兵如神!王宫附近那馆驿中负隅顽抗的是虏酋皇太极麾下的户部承政英俄尔岱,乃是建奴核心人物之一。
上国镇东侯此番雷霆出击,计划周详,部署严密,真真是罗地网,无一建奴可插翅而逃!邦之臣,今日得见兵军威,叹为观止,五体投地!”
他这话确是发自肺腑,作为朝鲜亲明派文官的核心,他与亲明武官核心林庆业在国王李倧的默许甚至暗中支持下,为今日之事筹划已久。
但当他在城外真正见到杨凡麾下的凯旋军时,依旧被其深深震撼了。
对方竟清一色都是精良铁札甲与布面甲,加上森然如林的制式兵器,以及明兵眼中那股见惯了生死、睥睨一切的士气目光……
这与他所熟悉的朝鲜军队,甚至是那些凶暴的清军相比,完全是另一种层次的存在。
他不禁好奇,若是大明内都是这种军队,为何还会受困于内外交患。
有如此强军作为后盾,他心中最后一丝对清军报复、对朝鲜安危的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杨凡听着对方的彩虹屁,只是淡淡地笑笑,并未多言。
他的目光越过沈器远,再次投向汉城。
城内的火铳声、喊杀声虽依旧在零星响着,但相比之前,已是明显地稀疏、减弱了不少,这表明城内的清兵抵抗正在被迅速瓦解。
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此番行动,南北两路并进,郑成功与刘国能扼守鸭绿江,掐断朝鲜建奴归路,同时抵御清军来援。
自己亲率一部突袭汉城,一旦彻底控制汉城及周边要地,并将朝鲜境内的清军势力连根拔起,那么,这个藩属国,就将成为他经营辽东、对抗满清的后方基地。
这里的粮食、人力、矿产,也都将为他势力集团持续输出。
夜色渐深,汉城内的火光似乎也黯淡了一些。
远方的际,隐约透出一丝黎明的微光。
一个新的时代,正随着这汉城夜火,悄然降临于朝鲜半岛。
而主导这一切的镇东侯杨凡,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最终捷报的到来。
崇祯十三年,九月二十九日,黎明。
持续了一夜的汉城突袭战,随着色渐明已经平息。
在朝鲜亲明派官员内部策应,以及凯旋军突然袭击下,城内的清军负隅顽抗的据点被逐一拔除,其抵抗力量已被肃清。
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霆行动,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对普通朝鲜百姓的波及与损害。
晨曦微露,镇东侯杨凡在一队盔明甲亮的亲兵护卫下,浩浩荡荡地踏入了朝鲜王宫,景福宫。
景福宫,朝鲜王朝正宫,始建于太祖李成桂时代,取《诗经》“君子万年,介尔景福”之意。
其建筑规制仿照大明王府,但规模与华丽程度远逊于京师紫禁城。
主要殿阁如勤政殿、思政殿、康宁殿等依旧分布在中轴线上,青瓦白墙,飞檐斗拱,透着一种异乡中华的儒雅内敛气韵。
而韩国后世作为总统官邸的青瓦台,则位于景福宫后院,此时并无特殊政治寓意,仅是王宫的一部分。
至于汉城王宫为何用青瓦,这是因为明朝皇宫用黄瓦,那是帝王专属,而朝鲜王朝因并非帝系。
故而大明虽未强制要求,但朝鲜王朝还是自主仿儒制立规,让王宫只能用青瓦,这是其“藩属国身份”对应的自主礼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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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
朝鲜左议政沈器远排斥主和派,曾公开抨击崔鸣吉“卖国求荣”,主张“拒斥清人,日月重光”。
甚至到了后期还暗中联络中下级武官,试图发动政变推翻仁祖李倧,拥立怀恩君李德仁为新王,以彻底改变对清政策。
如《燃藜室记述》称沈器远曾计划“劫持世子李溰,胁迫仁祖抗清”
沈器远与林庆业共同通明通谋,他支持林庆业的联明行动,在松锦大战期间,试图与明朝水师夹击清军,但因情报泄露未能成功。
1644年(崇祯十七年),沈器远因部下告密被捕,以“谋逆”罪被凌迟处死,其党羽数十人被牵连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