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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虎符易主·空城留香

蒯通此言,既是在做最后的努力维护韩信,也是在试探刘邦的决心,更是为韩信争取最后一丝转圜的余地,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张耳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难看。

刘邦眼中寒光一闪,但瞬间又被“无奈”和“痛心”取代,他逼视着蒯通,又看向韩信,语气沉重而带着一丝“被逼无奈”的伤感:“韩爱卿,蒯先生此言何意?莫非你认为,寡人此刻来取兵权,是信不过你?还是你觉得,这汉军……已非寡人之汉军了?” 他巧妙地将矛盾焦点转移到对忠诚的质疑上,占据道德制高点。

压力全部到了韩信身上。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他苍白的脸上。

韩信心中怒极,恨极,但体内的寒毒时刻提醒着他此时的处境。他知道,蒯通这是在为他做最后的挣扎,但刘邦既然亲自来了,就绝不会空手而归。

任何形式的抗拒,在此时都是徒劳的,只会给刘邦动用武力的借口,而自己重伤之身,绝无胜算。刘邦的表演,更是堵死了他任何借题发挥的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努力让声音平稳:“蒯先生……退下。”

然后,他转向刘邦,艰难地扯出一个近乎惨淡的笑容,配合着演完了这出戏:“大王言重了……臣……臣岂敢?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之一切,皆大王所赐……张公,取印符……呈于大王。” 他主动下令,既是屈服,也是无奈之下的最后一点体面。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眼睁睁看着张耳迫不及待地捧起那方沉甸甸的大将军印和调兵虎符,恭敬地呈给刘邦。

那冰冷的铜虎,曾是他纵横下的凭仗,如今却轻而易举地易主。袖中,他的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面上却不得不保持着一片死寂的恭顺。

蒯通黯然退后一步,心中长叹,知道大势已去。

刘邦接过印符,仔细摩挲了一下,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象征的无上权力,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但他并没有立刻喜形于色,反而脸上露出更加“沉痛”和“勉为其难”的表情,他甚至拍了拍韩信的肩膀,语气“恳潜地:“爱卿啊,非是寡人信不过你。实在是形势逼人!项羽猖獗,荥阳危急,寡人不得不集中兵力,以图再举!你放心,相国之位,寡人早已为你备好,位极人臣,荣宠无双!待你身体好些,还需倚仗你为寡人扫平齐地呢!”

这番安抚,既是给韩信台阶下,也是做给帐内帐外所有将士看的,彰显他刘邦并非刻薄寡恩之主,而是迫于形势,且对功臣依旧厚待。

随即,他才正式颁布命令,声音响彻大帐,也传向帐外:

“一、 即日起,张耳全权负责赵地一切军政事务,稳定地方,筹措粮饷!”

“二、 拜韩信为相国,秩禄加倍,荣宠有加!相国韩信,即刻着手征集赵地未发之兵,筹备东进攻齐事宜!”

“三、 原属韩信之精兵,由寡人亲自整编,与灌婴等部汇合,重振军威!”

短短时间内,刘邦从单车逃难的狼狈状态,凭借这次精心策划、虽有波折但最终成功的夺军行动,迅速恢复了实力,军容复振,屯兵修武,重新燃起了与楚军再决雌雄的野心。而他收放自如的表演和看似宽厚的安抚,至少在表面上,缓和了夺权的赤裸与残酷。

而这一切的代价,几乎全部由韩信一人承担。他呕心沥血训练出的百战精兵被夺,辛苦打下的赵地基业被拱手让给张耳,自己只得到一个位高无权的空头相国称号,和一项看似光荣实则荆棘密布、几乎不可能独立完成的击齐任务。

韩信默然接令。他看着张耳脸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志得意满和看向自己时一闪而过的怜悯与得意,看着刘邦那副“情非得已”又暗藏锋芒的表演,心中冰冷一片,如同坠入万丈寒渊。

他谢恩,在蒯通的搀扶下,缓缓退出大帐。他的背影在晨曦和薄雾中显得异常孤寂落寞,却又挺得笔直,仿佛没有任何力量能将其压弯。

回到自己的营帐,韩信屏退左右,只留蒯通。他开始默默整理简单的行装,动作缓慢而稳定。当他的手触碰到那方叠放在贴身内衣中的、曾被利刃划破的素帛时,动作微微一顿。

帛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早已熟悉的冷香,提醒着他某些破碎的过往、无法言的秘密和心底最深处那不为人知的柔软。

他的目光投向东方,那是广袤而强横的齐国方向。刘邦和张耳都以为这是将他驱入绝地,希望他要么战死沙场,要么与齐地两败俱伤,从而消除这个心腹大患。

但他们或许忘了,或者选择性忽略了,他是韩信——那个从胯下之辱中崛起,以弱势兵力连灭诸侯,创造了无数战争奇迹的韩信。

“齐地……”韩信低声自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倔强,甚至带着几分残酷的弧度,眼中的颓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鹰隼般锐利的光芒,“也好。这盘棋,他们自以为赢了中场,却不知,才刚刚入局。”

而在南边,据后续情报,英布在成皋突围后,并未随刘邦至修武,而是选择了南下,意图返回九江一带,召集旧部,继续与楚军周旋。这给未来本就扑朔迷离的战局,又增添了一丝难以预料的变数。

黄河畔,风云突变。夺军修武,看似是刘邦与张耳一场精心算计的胜利,却可能亲手斩断了最牢固的枷锁,释放出了一头更加危险、更无顾忌、决心照自己意志行事的洪荒猛虎。

真正的较量,下的棋局,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彭城,霸王宫。

时值农历八月,仲秋时节,院中的梧桐已开始零星落叶,空气里弥漫着草木将枯未枯的干燥气息。虞心苑深处栽种的修竹,叶片边缘泛起了些许焦黄,在渐起的秋风中簌簌作响,添了几分萧疏。

蝉鸣已变得稀疏乏力,再织不成盛夏时那张绵密恼饶网,只偶尔几声断续的嘶鸣,点缀着苑落的空寂。

那间位于偏殿最深处的工坊,门窗依旧终日紧闭,垂落的湘妃竹帘不仅隔绝了外界探究的视线,也挡住了户外日渐清冷的秋风,只余一片混合着陈旧草药与某种奇异金属气息的、恒定的阴凉。

数日来,除了贴身侍女紫苏,再无一让以踏入此间半步,连西楚霸王项羽也已率军远征在外多时。

流言如同秋日傍晚的薄雾,在苑内悄无声息地弥漫。

“王后怕是染了与时疫不同的恶疾,不见风,不见光……”

“大王出征前都未能见上一面,这病定是凶险无比。”

“嘘!紫苏姑娘来了!”

每日固定的时辰,紫苏总会提着一只精致的食盒,神色如常地穿过回廊,走向那扇紧闭的门。她步伐沉稳,目不斜视,对沿途侍女仆役们迅速收敛的交谈和隐含同情与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

只有最细心的人或许会发现,她送入工坊的食盒分量似乎从未减少,而端出的空碗碟也总是干净得如同未曾使用。

偶尔有资深的嬷嬷试图关切几句,紫苏便会立刻竖起柳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硬:“王后需绝对静养,钻研要务,岂是尔等可妄加揣度的?再有多言扰了夫人清净,严惩不贷!”

这强硬的姿态,反而更像是在掩盖某种不愿人知的真相,使得“王后病重”的猜测愈发甚嚣尘上,只是无人敢公开议论。

无人知晓,那幽暗的工坊内,实则早已空置多日。

紫苏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熟悉的混杂气味扑面而来。室内物品摆放得异常整齐,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秩序福那些曾耗费虞瑶无数心血的物件——镌刻奇异纹路的铜制圆筒、装有各色药丸的水晶瓶、轻薄坚韧的软甲、以及几枚不起眼的黑色圆球——都已不见踪影,只留下空荡的架子,如同卸去盔甲的武士,沉默地矗立在阴影里。

唯有临窗的书案上,摊开放着一卷《青囊经补遗》,旁边搁着一支狼毫笔,砚台里的墨迹早已干涸。书卷的空白处,留有数行清秀却力透纸背的朱批字,并非医理注解,细细辨去,竟是些支离破碎、含义难明的词句:

“垓下……十面……乌江……”

“命可逆否?”

“稚子何辜……”

字迹旁,还有几处被指尖反复摩挲留下的模糊印痕,仿佛执笔之人曾在此处长久徘徊,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案几一角,更有一片不易察觉的、深色的水渍晕痕,既不似茶水,也不像墨点。

紫苏沉默地将食盒放在案上,取出依旧温热的羹汤与点心,又熟练地将昨日未曾动过的饭菜收回食盒底层。她做着这一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卷书和那些字句上,眼神复杂。

她记得王后恢复记忆后那段时日的消沉与挣扎,记得王后抚着腹时那混合着决绝与悲悯的神情,更记得她最后下定决心,连夜准备行装时对她的那番话:

“紫苏,我必须去。不是为了他一个饶霸业,是为了……或许能争一个不同的结局。为了……孩子不该看到的那个结局。”

紫苏轻轻叹了口气,细致地将案几擦拭得一尘不染,连那干涸的砚台和笔也摆回原处,维持着主人仿佛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回来继续研读的假象。

她知道王后去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去做一件可能逆改命的事情。她能做的,唯有守好这座空城,演好这场独角戏。

她退出工坊,重新锁好门,转身走入清冷的秋日阳光中,背影挺直,如同守护着最后一个秘密的忠诚哨兵。

苑内秋风掠过竹梢,带起一阵沙沙声响,却愈发衬得这偏殿一隅,空寂得令人心慌。

虞瑶的去向,连同她试图扭转的命运轨迹,一同隐没在这仲秋的重重迷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