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
一道几乎与雨夜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大帐!来人全身玄黑劲装,覆着冰冷金属面具,唯有一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眼眸露在外面。
他单膝跪地,动作迅捷无声——正是跟随来暗中守护虞瑶的四名影卫之一!
项羽霍然抬头!重瞳爆射慑人精光!影卫非十万火急、关乎王后绝对安危之事,绝不会在此现身!
一股冰冷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他。
“讲!” 项羽声音低沉如闷雷,盖过帐外风雨鼓噪。
影卫没有抬头,以最快速度从贴身处取出一截细、蜡封严密的竹管,双手高举过头顶奉上。
竹管表面带着湿冷的雨气,显然是刚收到便片刻未停送来。
项羽一把抓过,拇指碾碎蜡封,抽出里面卷得极细、近乎透明的白色帛书。目光如电扫过,重瞳在看清那寥寥暗码的瞬间,猛地收缩!
一股远比刘邦逃脱更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他全身血液!
帛书上,只有五个冰冷如刀的字:
【大司徒 失踪】
大司徒!虞子期!
那个总揽西楚九郡钱粮赋税、户籍田亩、军需辎重,如同西楚国血脉命脉的虞子期!那个在戏下分封时被他亲口封为楚大司徒,可随意出入虞心苑的虞子期!
那个不仅是西楚擎巨柱,更是他项羽情同手足、生死相托的兄弟!那个……是虞瑶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兄长!一个精通武艺、位高权重的重臣,竟在彭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子期……!” 项羽失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彭城是他的根基!虞子期坐镇中枢,王宫守卫森严,他自身也是悍勇之将!怎么可能……?
“瑶儿——!”
念头如闪电劈入脑海!项羽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冲向隔绝后帐的玄色帘幕!什么屠城令!荥阳!刘邦!在这一刻尽成浮云!
他必须立刻告诉虞瑶!也必须立刻保护她!虞子期的此时失踪,透着无法言喻的诡异与凶险,让他这位横扫下的霸王都感到了刺骨的威胁!
帘幕被粗暴掀开!
后帐内,烛火昏黄。虞瑶并未歇息,她独自坐在案几旁,素白的月白深衣在烛光下显得愈发单薄。
她眉宇深锁,带着沉甸甸的思虑,一只手无意识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轻轻覆在腹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
方才帐中的冲突、项羽命令下那沉甸甸的保护,以及……那夜城楼下自身那莫名的、几乎要刺出的冲动,如同迷雾般缠绕着她。她试图理清那瞬间的异常——是错觉?是紧绷到极致的幻象?还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作祟?然而,这份思索在项羽不容置疑的强硬面前,徒增疲惫与无力。
“瑶儿!”项羽的身影如同裹挟着风暴闯入,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和前所未有的焦灼。
虞瑶惊愕抬头。当看清项羽脸上那几乎从未有过的惊怒交加、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恐惧的神情时,一股冰冷的预感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能让这位横扫下的霸王露出如此神情的,必然是超乎寻常的巨变!
“阿羽?何事如此紧急?” 她迅速站起身,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但尾音仍泄露了一丝紧绷。目光锐利地锁住项羽,如同在急诊室等待最关键的病情通知。
项羽几步抢到她面前,顾不上其他。他一把抓住虞瑶的双肩,力道带着急迫的担忧:“瑶儿,稳住!” 声音低沉如锤击,“彭城…影卫急报!子期…子期他…失踪了!”
“失……踪?” 虞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仿佛被无形的重拳击郑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巨大的、纯粹的震惊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她的思维!
兄长!虞子期! 血脉相连、从守护她的至亲!那个位高权重、武艺高强、出入宫禁如履平地的兄长……在守卫森严的彭城王宫,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 源自血脉深处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灭顶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兄长…我兄长他…怎么会…在彭城…” 失神的呢喃带着灵魂深处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然而,就在这情感的滔巨浪中,一种近乎本能的冷静如同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混乱失踪?在王宫深处?一个身经百战的重臣?影卫只传回冰冷的“失踪”二字?
疑点!巨大的疑点!没有搏斗痕迹?没有目击者?没有留下任何信息?这绝非寻常意外!绑架?暗杀?还是……更精密的、更难以察觉的阴谋?她的思维在剧痛中高速运转,瞬间捕捉到信息匮乏背后潜藏的巨大凶险。
巨大的恐慌与失亲之痛仍在啃噬着她,泪水无法抑制地滚落,但她的声音在哭泣中却透出一种异样的、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的追问:“阿羽!彭城…彭城现在情况如何?影卫…影卫那边除了‘失踪’,还了什么?兄长他…失踪前可曾见过谁?做过什么?可有任何蛛丝马迹?!”
她反手死死抓住项羽的手臂,指节用力到泛白,既是寻求支撑,也是在强迫自己从情感的漩涡中挣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索要着任何可能的线索碎片。她需要知道更多!每一丝细节都可能是关键!
看着虞瑶瞬间苍白如纸、泪如泉涌却强自压抑追问细节的模样,项羽心如刀绞,也更感事态的严重与诡异!
她的反应印证了他的担忧——虞子期的失踪,对虞瑶是致命的打击!但她在剧痛中展现出的那丝追问的清晰和对线索的极度渴求,又让他看到了不同寻常的坚韧。
“瑶儿,别怕!有寡人在!” 项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劈开混沌的力量,他将虞瑶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用自己坚实的臂膀为她筑起屏障。
“影卫只传回‘失踪’二字,细节未知。寡人已下令彻查!定会将子期平安找回来!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他重复着,是誓言,是军令。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燃烧的雷霆射向帐外阴影中跪伏的影卫:
“传令!” 声音如同九龙吟,威压盖过一切喧嚣:
“全军——即刻停止攻城!收兵回营!”
“点齐寡人亲卫铁骑!备快马!立刻!”
“龙且、季布、钟离昧:荥阳围而不攻!一切军务待寡人回返再议!违令者——立斩!”
“派快马死士,星夜兼程,先行赶回彭城!严密封锁消息,动用一切力量秘查!任何蛛丝马迹,即刻飞鸽!”
“备马!要最快、最稳的!王后与寡人同行!即刻启程回彭城!”
命令如疾风骤雨,目标无比清晰——彭城!虞子期!
项羽拥着怀中泪水涟涟、身体因巨大悲痛而颤抖不止,思维却在剧痛中异常清晰地运转的虞瑶,重瞳如燃烧的星辰望向彭城方向。他感受到怀中人那脆弱下的惊人意志力。
荥阳的血色黄昏,骤然被彭城的惊魂黑夜取代。项羽携虞瑶,率领最精锐的铁骑,冲破重重雨幕,绝尘而去。
疾驰的骏马上,项羽用宽大的披风紧紧裹着虞瑶。她蜷缩在他坚实的怀抱里,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襟,身体的颤抖显示着内心的巨大悲痛。
然而,她的眼神在泪光后,却异常地凝定,那只覆在腹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她强迫自己的思维在冰冷的风雨中运转,分析着“失踪”二字背后可能隐藏的无数种凶险。
“阿羽…”她在呼啸的风雨中,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回到彭城,所有关于兄长失踪的线索…无论巨细,我都要知晓!所有接触过他最后的人,他失踪前的所有活动轨迹…我都要知道!”
这不是请求,而是宣告。她无法再被动等待,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如同剖析最复杂的病症般,抽丝剥茧,找到兄长!
项羽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脸上那混合着脆弱泪痕与异常坚定神情的脸庞,重瞳深处光芒一闪。他收紧了手臂,低沉的声音穿透风雨:
“好!寡人答应你!回到彭城,一切线索,以你为先!有寡人在,定能寻回兄长!”
马蹄声碎,踏破雨夜,带着项羽的雷霆之怒和虞瑶融合了悲痛、坚韧与对线索近乎偏执渴求的意志,直奔迷雾笼罩的彭城而去。
虞瑶埋在项羽胸前的脸上,泪水仍在滑落,但那双眼睛,在泪光之后,已燃起了冷静而执着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