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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命轨森然·雨如注

观阵台上。

虞瑶独立于冰冷的垛口之后,玄色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

冰冷的雨水狂暴地抽打在紫苏送来的厚重的斗笠上,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噼啪声,顺着缝隙流淌而下,在她脚边的石缝里汇聚成浑浊的溪。

刘邦已逃!纪信焚身!历史的车轮,在碾过纪信的尸骸后,依旧顽固地、不可阻挡地朝着垓下的血泊、乌江的寒水滚滚而去!

她袖中的毒匕,在项羽那焚尽一切的怒火和刘邦狼狈遁逃的背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如同这漫倒灌的冰雨,瞬间将她淹没。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紧握匕首的手指。那一点幽蓝的毒芒,无声地滑回袖中深处,如同她心底那丝试图反抗宿命的微光,悄然隐没。

目光,越过城下那片在暴雨疯狂冲刷下艰难维持、火舌被压得低伏扭曲、浓烟与水汽激烈纠缠如同垂死巨兽般的炼狱火海,投向东方沉沉的、被密集雨幕和狰狞闪电撕裂的黑暗。

那里,是刘邦亡命的方向,也是…她和项羽注定的末路。

项羽仿佛心有所福就在虞瑶目光投向东方黑暗的刹那,站在瓢泼大雨中那堆顽强燃烧、但火势已被雨水压制得矮了许多的火堆前的他,猛地抬起了头!

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幕,瞬间照亮了他!那双燃烧着复仇烈焰的重瞳,穿透了倾盆雨帘,穿透了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浓烟,穿透了混乱的人群,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柱,精准无比地、牢牢地锁定了观阵台上那个孤零零的、笼罩在雨雾中纤细柔弱的身影!

跳跃的火焰在雨水中显得异常顽强却又后继乏力,这挣扎的光影与冰冷的雨水在他眼中交织,映照出无边的暴戾,也映照出一丝…深藏于暴戾之下、难以言喻的复杂。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重锤,裹挟着雨水的冰冷重量,狠狠砸在虞瑶的心上!

四目隔空相对。

一边是暴雨虽狂、一时却难以彻底扑灭的焚城余烬,忠魂的悲鸣;一边是沉沉的死寂,无言的深渊。

荥阳的暴雨,狂暴地抽打着城墙与焦土,裹挟着浓烟与血腥的气息,呜咽着、咆哮着掠过城头,吹得虞瑶玄色斗篷的兜帽剧烈翻飞,终于露出她苍白如雪的下颌和一缕被雨水打湿、紧贴在颊边的、玄紫色的发丝。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夜色浓稠如墨,狂暴的雨声吞噬了亡者的悲鸣与生者的仓皇。

那焚尽忠魂的烈焰在暴雨中徒劳地舔舐着潮湿的空气,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和大量蒸腾的白汽,火头被死死压住,范围急剧缩,只剩下核心区域在高温与雨水的较量中顽强地明灭着,与上滚过的闷雷争鸣。

焦臭混杂着血腥的气息,被雨水狠狠砸进泥泞的土地,又顽强地蒸腾起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饶肺叶上。

虞瑶依旧独立未动,玄色斗篷被雨水浸透,沉重地裹紧她单薄的身躯,每一次雨点击打都带来细微的震动和寒意。

项羽那穿透雨幕、稀薄了许多的烟尘与黑暗、冰冷如铁锥的凝视,仿佛仍钉在她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与重压。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中那柄淬毒匕首冰冷的轮廓,触感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方才那千钧一发的、做梦一样真实的刺杀未遂,此刻反噬上来,只剩下心力憔悴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无力。

改变?她唇角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纪信的骨灰早已被这无情的暴雨冲刷殆尽,刘邦的蹄声也已远遁,而项羽眼中的暴戾之火,在电闪雷鸣的映衬下,却比这暴雨中徒劳挣扎的残火更显炽烈与猛烈。

历史的巨轮,碾过螳臂当车者的残骸,轨迹森然如故。

城下,楚军士卒在瓢泼大雨中粗暴地清理着东门战场。妇孺的哭嚎早已嘶哑沉寂,幸存者如同破碎的玩偶,在深可及踝的泥泞中被拖拽着、踉跄着驱赶回临时圈起的营地,等待她们的是比死亡更漫长的深渊。

焦黑的土地上,雨水冲刷着血污,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泥流,散落着被践踏的破衣烂衫,偶尔可见一两件的、浸泡在血水泥浆里的童鞋。

“王后…”一个极其轻微、带着雨水冰冷气息和剧烈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紫苏。

她不知何时跌跌撞撞、浑身湿透地寻了上来,脸在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和城下那几处即将彻底熄灭的残余火光的映照下惨白如纸,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未干的泪水和惊魂未定的恐惧。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被雨水和泥污浸透、捏得变了形的布包,那是她之前备下的、用干净棉布裹好的伤药和一点应急干粮 ,此刻想必也糊成一团了。

“您…您没事吧?这里…这里雨太大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城下那片在暴雨中更显凄惨的人间地狱,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

虞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手,示意她噤声。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抬起的手臂流进袖管。

目光依旧投向东方沉沉的、被雷电不断撕扯的黑暗,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雨幕和夜幕,看清刘邦狼狈遁逃的路径,看清那注定的、血火交织的终点。

“项他将军…正在下面…清点…”紫苏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巨大的不安,几乎被隆隆的雷声淹没,“他…他脸色铁青得吓人,活像个…活像个刚从地府爬出来的活阎王…雨那么大,泥水都淹到腿了,那些兵拖着人走,他就在边上盯着…眼睛都是红的,像要吃人!还迎还有那些女人…她们…”

她不下去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混着脸上的雨水流淌下来。“好多…好多都…王后,我怕…项将军的样子,比这雷还骇人…他是不是…是不是也快疯了?

她不下去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混着脸上的雨水流淌下来。

虞瑶终于缓缓转过身。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被雨水打湿的、紧抿的唇。

她伸出手,冰凉且沾满雨水的手指轻轻拂去紫苏脸颊上的泪水和雨水,动作带着一种疲惫的温柔。她自己的脸颊和脖颈也早已湿透,冰冷一片。

“回帐。”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穿透雨幕,听不出丝毫波澜,“取我的药箱来。多备些‘清瘟化毒散’和‘生肌玉红膏’。”

她的目光扫过城下那片在暴雨中瑟缩哀鸣、泥水横流的哀鸿遍野的临时营地,声音低了下去,“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这微弱的壤微光,在漫的血雨腥风与仇恨面前,渺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她必须去做。这或许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对抗这无边绝望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