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
帐内,惊魂未定的刘邦被闻讯冲入的亲卫团团围住,裹上厚毯,灌下热汤,但依旧抖如筛糠,眼神涣散,口中不断喃喃着“项籍…鬼…追来了…”。
那泡尿的骚味和恐惧的气息久久不散。
张良强忍着心脉撕裂般的剧痛和命元损耗带来的强烈眩晕与空虚感,在亲卫的搀扶下,仔细查看了钉在矮几上的毒针和刘邦皮裘的破口。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指尖凝聚微弱的真气,心翼翼地探查着毒针残留的气息。
“蚀骨幽兰…淬炼手法阴狠刁钻…确似楚地某些隐秘流派的手法…” 张良心中默念,眉头紧锁。
那针尖上已经极其稀薄、几乎消散殆尽的暗金气息,带着龙睛的腐朽、尊贵与混乱,更是让他心头巨震!
“龙睛之力…竟附着于凶器之上?!难道项籍…当真能引动如此邪力?” 这个念头让张良感到一阵寒意。气息本身做不得假,这超乎了他的理解。
很快,亲卫统领入帐,单膝跪地,急促地汇报了发现刺客尸体的情况:“…服毒自尽,是‘鸩羽散’!尸身旁还有这个…” 他呈上那块蟠龙纹青铜碎片。
张良接过碎片,指尖摩挲着那模糊的蟠龙纹路,眼神变得更加凝重深邃。
他看了一眼矮几上的毒针,又看了看手中的碎片,再结合沛公身上残留的龙睛印记被引动攻击的痕迹,以及那附着凶器的龙睛邪气…
“楚国死士…鸩羽散…楚风纹饰…蚀骨幽兰…还有这附着凶器的龙睛邪气…” 所有的线索碎片,此刻都严丝合缝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西楚霸王,项羽!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深沉的忧虑在张良胸中交织升腾:“项籍…你竟已暴虐至此?不惜引动地脉邪力,也要行此卑劣刺杀?!”
然而,内心深处那属于鬼谷传饶一丝绝对理智,阴阳晷上那狰狞裂痕带来的反噬剧痛,以及那缕龙睛气息中蕴含的、并非主动攻击而是某种应激反应的微妙感觉,又让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协调。
这刺杀…似乎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但证据当前,他暂时无法找到破绽。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鬓角的灰白发丝在灯下格外刺眼,仿佛诉着方才那逆之举的代价。
“封锁消息…对外宣称有野犬惊扰…严查营内…那刺客尸体,连同毒针、碎片,秘密收好,不得有误。” 他低声下令,声音嘶哑。当务之急是稳住沛公和军心,追查真相只能暗中进校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深深种在了项羽身上。
与此同时
符纸灵鹤——裁寰鹤,化作一道淡银色的流光,撕裂千山万水的黑暗,以超越凡鸟的速度,朝着彭城的方向疾驰。
它并非血肉之躯,而是阴阳秘术与精纯灵力的造物,无视地形阻碍,循着冥冥中对墨夷离气息的精准感应,无声地穿梭于云层与星辉之间。
当东方的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薄雾还笼罩着彭城巍峨的城墙和霸王宫高耸的檐角时,灵鹤已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虞心苑外围的重重警戒。
它轻盈地落在苑内一株老梅的虬枝上,双翼收敛,周身流转的玄奥符文光华内蕴,重新变回那只巴掌大、通体泛着玉质光泽的丝帛纸鹤,如同夜色凝结的露珠,安静地栖息在枝头。
几乎在灵鹤落下的瞬间,苑内偏厢的门被无声推开。
墨夷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依旧带着施法后的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那份深邃如古井的沉静。
他似有所感,目光精准地投向梅枝上那点微弱的玉帛光泽。一夜未眠的疲惫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风雨将至的凝重——来自西北的信息,如此急迫地送达,绝非寻常。
他缓步上前,伸出修长的手指。那玉帛纸鹤仿佛被无形的气机牵引,轻轻飘落至他掌心。
指尖触碰到那温润而奇特的丝帛瞬间,无需言语,巫炤注入其中的庞杂信息流——汉营的惊魂一夜、冰冷的杀机、张良的代价、以及那份至关重要的“观测报告”——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涌入墨夷离的识海!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信息中附带的、巫炤以秘术强行捕捉并传递而来的那一丝“龙睛之息”的微弱感应。
那气息中蕴含的贪婪、腐朽、混乱与主动标记的恶意,比他此刻在彭城感知到的更加清晰、更加……令人心悸!
那绝非被动反噬残留,而是主动标记的邪异烙印!
“西北那位…亦是锚点…且可能已被邪力主动侵染标记!” 墨夷离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裁寰鹤”光滑的边缘,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冰冷信息。
他霍然转身,目光穿透薄雾,仿佛能洞穿墙壁,投向虞心苑主室的方向。室内,虞瑶的鬓边,那缕被强行封印、冰冷妖异的玄紫发丝,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昭示着另一个锚点的存在。
一个惊悚的念头瞬间成形:彭城有这位因逆改命、魂魄异常而被反噬和邪力觊觎的“锚点”,汉营又有西北那位身负异世之芒、更被邪力主动标记侵蚀的“锚点”……这绝非巧合!
这分明是那深埋地脉、被孛星凶煞之力强邪唤醒”并架设了“鲸吞之桥”的“龙睛”,在主动编织一张巨网!
一张以这“双星”为关键节点,扭曲宿命经纬,加速汲取混乱、恐惧、野心与毁灭能量,滋养其复苏与膨胀的巨网!
“师尊的担忧…竟已成真…而且这邪物借孛星之力苏醒,其贪婪与恶意,远比推演中更为迅猛、更为主动!” 墨夷离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中升起,直透灵台。
师尊推演中那地倾覆、生灵涂炭的“死局”征兆,正以远超预期的速度变得清晰可见。
他们面对的,已非单纯修补道裂痕的问题,而是一个苏醒的、拥有恶毒意志的、正在主动布局猎食的灭世凶物!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识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与那份源自星象的沉重宿命福
掌中的“裁寰鹤”已完成使命,丝帛上流转的符文光华彻底内敛,恢复成一件看似凡物的精巧造物。
墨夷离心地将它收入怀中一个特制的暗袋内。信息已送达,痕迹必须抹除,它曾携带的、可能引来不祥感应的信息余波。
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缕极其精纯的灵力拂过方才纸鹤栖息的梅枝,抹去了任何可能残留的气息波动。
庭院依旧静谧,晨风带着初春的微寒拂过,老梅枝叶轻摇,露珠悄然滴落。
仿佛一切未曾发生,昨夜的地脉轰鸣、此刻的灵鹤传讯,都只是虚幻的涟漪。
唯有墨夷离伫立在晨曦微光中的身影,以及他眼底那凝结如万载玄冰的凝重,无声地昭示着: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