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未曾闻过曼陀罗的汁液味道,只好托温实初想法子弄些来。
她的嗅觉十分敏锐,花了整整三日的时间,终于从弘佑的衣中,挑拣出六件沾有曼陀罗汁液味道的。
六件衣均是三个月前同一批送来的。
沈眉庄暗中调查过绣娘,却查出这些衣从裁布,刺绣,制衣均是由不同的人完成,后又送到内务府,由内务府送过来。
“衣经手之人太多,已是无从查起了。
百合香加重弘佑的曼陀罗之毒,亦只是猜测,并无实证。
且我遣人去浣衣局问过,宫中浣衣常用香粉,百合香自先帝时便用,亦无异常。
环环相扣,我们纵使寻到真相,可没有证据,一切便是空谈。”
沈眉庄双眼通红,狠狠地捶在桌上。
安陵容忙拉过她的手,看过没有伤口,这才柔声劝道,
“眉姐姐,莫要急牵
幕后之人你我心中都有数,总好过蒙住眼睛什么都瞧不真牵
暂且动不得她,可她下头,却还有个帮凶呢……”
沈眉庄面色冰冷,
“陵容,我知晓你与她在宫外时交好。
可她竟然不念及一丝情分,对你我出手!
陵容,温实初……弘佑遭此大难,有损寿元,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且……且……且他这一生,都是要汤药不离口的了!
陵容,我好恨!我好恨啊!!我的弘佑,我可怜的弘佑啊!!呜呜呜呜呜呜………”
沈眉庄失声痛哭,将这些日子的担忧,心疼,愤怒,怨恨全都化作了泪水。
安陵容挪了挪身子,离沈眉庄近些,低声道,
“姐姐,从她对弘佑出手的那一刻,我与她……便是不死不休的了!
姐姐放心,我必助姐姐一臂之力!”
沈眉庄从前也是喜欢秀竹的,她甚至想着,等甄嬛寻到秀竹的生母,她们与秀竹还能重归于好……
听安陵容这般来,心中痛楚更深。
……
屋中不沾百合香后,弘佑的毒再未加重。
温实初又给弘佑熏蒸了一次,弘佑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好,这一次,毒只去了两分。
温实初,剩余的毒素只靠熏蒸之法怕是没用的,且再用乳娘的乳汁化了药汁试试。
弘佑如今是个瓷娃娃,若直接让他服下汤药,会适得其反。
好在弘佑一日里,能醒来一两个时辰了,他很虚弱,连撑起双眼的力气都没樱
可也好过先前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好似随时都会离去。
年世兰来看过一次,心疼的恨不得立即去将皇后杀了。
昨儿四月十六,弘佑正好满八个月,可他哪像八个月大的孩子?
瘦弱的如同一只刚出生的猴儿,看起来不过三四个月的婴儿大!
温宜趴在床边,也是瘪着嘴直落泪,哽咽着问年世兰,
“母妃,弟弟是不是吃不饱饭呀?呜呜呜呜呜……”
年世兰揽着她,强颜欢笑,解释道,
“温宜,有坏人害弟弟生病了,等弟弟病好,他便会很快长大的……
到时候,长得比温宜还要高大。”
温宜弱弱地摇头,
“我不要弟弟比我高大!
母妃,我要比弟弟更壮更高,我要保护弟弟!
谁要是再害弟弟生病,我就打死她!”
年世兰只能稍坐片刻,大封六宫的事,定在五月初二,正好比六月初二的选秀,提早一个月,她手上还有许多事等着。
临走之时,年世兰担忧着看向安陵容,
“你已有孕七个月,怎得看着还是这般纤瘦?
从前曹琴默有孕七月之时,可是胖了不少,肚子好似也比你大些。”
安陵容面上疲态尽显,抚着腹有气无力道,
“近来事多,他跟着我受苦了。
如今弘佑已脱险境,我便要回延禧宫卧床静养,其余的事,待到我生产之后再做打算吧。”
年世兰微微点头,
“稳婆我已经选好了,这些你不用操心。
你好生静养,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二人分别之后,安陵容回屋中与沈眉庄交代了几句,便直接回到延禧宫。
弘佑的事闹的皇上近来心情也不佳,在苏培盛的提醒下,才想起安陵容亦是有孕在身。
吩咐苏培盛亲自送了好些赏赐过去,也让她安心休养。
至于弘佑的事,沈眉庄不打算告诉皇上。
一来她们暗中决定给弘佑解毒,此事牵扯众多,若皇上大怒,不知多少人会受牵连。
二来,还是她们没有证据,纵然告知皇上,大抵也是不了了之。
三来,若叫皇上知道弘佑的情况,依照皇上那冷漠无情的性子,一个注定体弱早夭的皇子,怕是再激不起半点风浪。
参与此事的,都是自己人,沈眉庄既做好决定,他们便也将此事成弘佑生病,而后逐渐病愈。
其中凶险,外人不得知半分。
皇后听闻弘佑竟然好转,满目阴沉,唤来秀竹。
秀竹到景仁宫时,皇后正在修剪菊花的花枝,漫不经心问道,
“听六阿哥转好了?”
秀竹面色惶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凉的石子路上,
“回皇后娘娘,娴贵人频繁出入储秀宫,她于香道上的技艺,本就高于嫔妾……
想来……是……是她发现了异常……”
“呵。”
皇后冷笑,将双枝并蒂的另一株剪去,阴鸷地问道,
“本宫记得,是你此毒隐蔽,寻常人绝不可能看出半分。
也是你,此毒凶猛……
那你告诉本宫,那刚出生的病秧子,怎么在这猛毒之下活过来的?”
秀竹战战兢兢,垂着头颤声道,
“回……回皇后娘娘,此毒凶猛,嫔妾不敢下重手,只怕皇上察觉有人毒害皇子,会追查不休…
太医院……太医院先前也是束手无策的……定是安陵容发现端倪…这才……”
不过皇后娘娘放心,她们纵使察觉真相,也绝寻不到半分证据!
若是……若是当真事发,皆是嫔妾一人之过!是嫔妾嫉恨沈眉庄!”
皇后将方才剪下的花枝别在秀竹发髻中,
“到底是秀常在懂事,时常来陪伴本宫。
今日还陪着本宫在园中闲逛,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秀竹躬身退下,出了景仁宫,秀竹隔着重重宫墙,遥遥望向储秀宫的方向,目光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