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所前。
陆云归闻讯而出,岂料刚走到石阶前,便见那些被丢在门口的暴民们齐齐身躯一僵,嘴角溢出黑血,头一歪便没了声息!
锦衣卫们面露震惊,陆云归缓步上前,以刀鞘随意拨开一具尸体的嘴,看了看那碎裂的毒囊残渣,又瞥了一这些尸体的手脚,捏了捏筋骨。
“这位神女入宫不过数日,倒是闹出了不的动静啊。”
副手周却声嘀咕。陆云归缓缓直起身,玄色织金蟒袍在秋风中拂动,面上没什么表情,只让人将尸体暂且抬入义庄看守。
“这潭死水,看来要被神女搅得翻地覆了。”
日影西斜。
济世堂染上一片温暖的橘色,陆云归褪去织金蟒袍,只身坐在诊榻上。沈怀薇凝神静气,指尖捻着银针,稳而准地刺入他肋下穴位。针尾轻颤,带起细微的酸胀福
一时间,济世堂内只有二人清浅呼吸声。
过了许久,沈怀薇借着换针的功夫状似不经意开口,“陆大人今日气色尚可,恢复得不错。只是...今日城中似乎颇不太平,听神女祈福时险些遇害,大人余毒未清,要注意休息才是。”
陆云归闭目养神,面上沉静如水,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沈怀薇见状又道,“今日遇上李琛大人,他捉了个人,不知李大人可曾对那人用刑?”
陆云归睁开眼,只看着沈怀薇,却不答话。
沈怀薇心中一叹,暗道自己果真没有玉章的本事,想套陆云归的话还真是不容易!
银针又刺入一处穴位,沈怀薇斟酌着道,“来可怜,被李大人带走的本是个疯妇,常在附近乞食。今日疯妇无意冲撞了神女仙辇,李大人便将她带走了。她神志不清,言语冒犯,想必也是无心之失,李大人若对一个疯妇用刑,岂非... ...”
后头的话无需再,未尽之意已十分明白。
陆云归终于舍得开口了,“沈大夫认得那疯妇?”
“哪里认得,只是偶尔见那疯妇在巷尾乞食,蓬头垢面,浑浑噩噩。街坊邻里也都见过,并非民女一人之言。”
沈怀薇指尖微凉,稳住心神,语气依旧平和。
“医者仁心,见不得苦楚,这才斗胆向大人求个情。陆大人您执法严明,若能高抬贵手,放过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妇,也是积福积德。”
陆云归深深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微微颔首,“知道了。”
针毕,陆云归起身整理衣袍。
沈怀薇净了手,从药柜深处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笺,递了过去,“陆大人,民女家中有些私事,不日需出趟远门,归期未定,恐无法再为大人施针了。这是后续施针的详细经脉方子,穴位已标记清楚,顺序、手法、深浅、留针时辰皆详录其上。大人只需寻一位可靠医者,依此方施针,余毒自可尽除。”
陆云归接过素笺,指尖触及纸张温润的触感,心头却莫名一紧,脱口问道,“你要走?”
话一出口才觉不妥,但转念一想,沈大夫与那神秘女子似有莫大牵连,自己追问沈大夫行踪,亦是公务所需,职责所在,并无逾矩。
沈怀薇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是,处理些家中旧事,待事了,自会归来。”
“那就祝沈大夫一路顺利了。”
陆云归不再多言,将方子仔细收进怀中,身影很快消失在济世堂门外的暮色里。
快马回到锦衣卫指挥所,陆云归立刻召来负责监视济世堂的暗哨。
“回大人,济世堂一切如常。沈大夫辰时开门坐诊,只在午时出门采买了一次米粮,未与可疑之人接触。”
听了暗哨回禀,陆云归眉头皱得更深。
沈怀薇要离开,却无任何异常迹象?他沉吟片刻,想起那疯妇之事,心头疑云愈重。他亲自去了趟诏狱,翻遍名册,却并未找到今日新押入的疯癫妇人。
陆云归面色冷峻,命人即刻唤来李琛。
李琛匆匆踏入堂中,对上陆云归深不见底的目光,心头一凛,面上却堆起恭敬的笑,“大人有何吩咐?”
“你带回的人在何处?”
陆云归目光如刀,直刺向他。李琛心头一跳,暗骂哪个多嘴的走漏了风声,仍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大人的是哪个?”
陆云归冷眼看着他,也不言语,李琛心思急转,知道瞒不过,只得回道,“大人的是今日朱雀长街,神女祈福仪仗经过时的事儿?今日确有个疯妇不知死活,竟当街指着神女车驾咒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属下唯恐她再生事端,便自作主张将人先行带回,暂时关押在后院柴房,待查明身份再行处置。”
“神女乃方外仙人,岂会与一疯癫凡人计较?”陆云归沉声开口,“既已查明是疯妇,放了便是。”
“大人,此人放不得。”李琛左右看看,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大人有所不知,属下将其带回后,仔细辨认,您猜那疯妇是谁?”
李琛观察着陆云归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光,“她便是裴府倾覆后,下落不明的姨娘莺时!”
陆云归瞳孔骤然一缩!
李琛嘿嘿一乐,语速加快,“更蹊跷的是,这莺时虽已疯癫,但今日一见到神女车驾,便如同见了鬼般,指着神女口口声声喊青芜。大人您想,咱们追查那失踪的盲女青芜多时,音讯全无,就像世上没此人一般,岂非蹊跷?况且今日属下隐约看见神女样貌,与青芜的画像有八分相似!您,这是巧合...还是... ...”
李琛故意拖长了尾音,留下无尽暗示。
陆云归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沈怀薇为莺时求情,偏生今日莺时指认神女是青芜。
青芜...刘泠...神女... ...
无数线索瞬间在脑海中串联,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无比清晰的可能!神女当真就是那神秘女子,以她以往手段,陛下岂不有危险?!
陆云归霍地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李琛,严加看守莺时,不得任何人探视,更不得走漏半点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