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腹地轰然洞开时,
九尊巨鼎在青铜神树的缠绕下缓缓升起。
巴清割开汞毒侵蚀的右臂,
以血为引平息鼎鸣。
始皇抚鼎长笑“命归秦”,
却不知鼎耳深处——
那缕被汞液浸透的殷商人牲发丝,
正悄然渗入新铸的十二金人脉轮。
【一:地宫龙醒(神树缠鼎)】
骊山在低吼。不是烽火狼烟带来的喧嚣,而是来自地脉深处的、沉闷而压抑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万年的巨兽被强行唤醒,正发出不情愿的咆哮。这嗡鸣自函谷关战事落幕后便未曾停歇,日夜不息,搅得咸阳宫阙人心惶惶,连最迟钝的宫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源自骨髓的悸动。
嬴政伫立在章台宫最高处,玄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俯瞰着脚下连绵的宫室灯火,目光却穿透重重殿宇,死死钉在骊山那一片漆黑如墨的轮廓上。手中,是那截自函谷关叛军帅旗中取出的、暗藏蟠龙金纹的玄铁密匣。匣体冰冷,表面那些细密的符文在星光下仿佛在缓缓流转,与骊山地脉的嗡鸣隐隐呼应。函谷关叛旗内藏御纹,如同毒刺扎入帝王心尖。那斗篷人遁入骊山的去向,更是将疑云指向鳞国的心脏——他的帝陵!是李斯余孽?六国遗毒?还是……更深的、连他都未曾触及的阴影?
“清夫冉了。”赵高幽灵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冰碴般的阴冷。
嬴政缓缓转身。巴清无声地立于阶下,玄衣如墨,右臂依旧包裹着层层麻布,脸色在宫灯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倒映着章台宫檐角狰狞的镇脊兽。她手中,捧着那截暗金密匣。
“臣妇巴清,奉诏觐见。”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匣。”嬴政的声音比骊山地鸣更沉。
巴清上前,双手将密匣呈上。就在嬴政指尖触及匣体的瞬间——
嗡!!!!
骊山方向,那持续的地脉嗡鸣骤然拔高!化作一声震耳欲聋、撕裂夜空的恐怖咆哮!整个章台宫猛地剧震!琉璃瓦片如雨般坠落!殿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与此同时,巴清怀中的血丹、嬴政手中的密匣、乃至远方的骊山地宫,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紧,发出尖锐刺耳的共鸣!
“启禀陛下!”一名浑身是土的郎官连滚爬爬冲上高台,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骊……骊山北麓!怀清台旧址附近!地陷了!山……山裂开了!”
嬴政瞳孔骤缩!他猛地攥紧密匣,那蟠龙金纹仿佛烙铁般灼烫!“摆驾!骊山!”命令如同雷霆炸响,“巴清!随驾!持匣开路!”
……
骊山北麓,怀清台旧址已面目全非。新夯的黄土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硬生生撕裂、拱起!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漆黑裂口,如同大地张开的狰狞巨口,横亘在焦黑的废墟之上!裂口边缘犬牙交错,不断有碎石泥土簌簌滑落。裂口深处,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透出一种幽暗的、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芒!那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更加剧烈的、如同远古巨兽心跳般的“咚!咚!”声,震得裂口边缘不断崩塌扩大!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土腥气、金属锈蚀气、以及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腐朽与威压,从裂口中喷涌而出!
嬴政的銮驾停驻在裂口百丈之外。禁军如临大敌,刀戟林立,结阵将裂口远远围住,却无人敢靠近那吞噬光线的深渊边缘。唯有嬴政,在赵高与贴身锐士的簇拥下,立于一处高坡,玄色龙袍在裂口喷涌的暗红气流中翻卷,冕旒玉藻剧烈晃动,遮蔽了他此刻的眼神。
巴清手持密匣,独自一人,缓步走向那不断扩张的裂口边缘。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在微微震颤。怀中的血丹在疯狂跳动,右臂被汞毒侵蚀的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骨髓深处呼应着地底的咆哮。裂口深处喷涌的暗红气流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刺骨的阴寒和硫磺般的灼热,诡异交织。
她停在裂口边缘,碎石在脚下滚落深渊。向下望去,暗红的光芒如同地狱岩浆在深处流淌、涌动。光芒的核心,隐约可见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轮廓在缓缓上升!那轮廓被无数虬结盘绕、闪烁着冰冷青铜光泽的粗壮“根须”紧紧包裹、缠绕,如同巨蟒锁住了猎物!
嗡——咚!!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巨震!裂口边缘再次崩塌大片!暗红光芒猛地炽盛!那被缠绕的庞大轮廓终于冲破束缚,显露出一角真容!
青铜!
冰冷!
厚重!
覆盖着层层叠叠、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兽面饕餮纹!
一只巨大到足以吞下山岳的鼎足,缓缓探出裂口,重重踏在残破的大地之上!
紧接着是第二只!
第三只!
鼎腹!鼎耳!
一尊!
两尊!
三尊!
……
整整九尊!
九尊庞大如山岳、造型古朴狰狞、散发着洪荒苍茫气息的青铜巨鼎,在无数虬结蠕动的青铜“根须”(那分明是三星堆青铜神树的枝桠!)缠绕下,如同被封印万载的魔神,缓缓从骊山地裂的深渊中升起!神树残骸的枝桠如同活物,死死锁住鼎身,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不甘心被拖出地底!巨鼎表面,厚重的铜绿如同干涸的血痂,在暗红光芒下剥落,露出底下幽暗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青铜本色!鼎身饕餮纹路中,镶嵌的绿松石、赤玉、甚至疑似眼球的宝石,在暗红光芒中闪烁不定,如同无数只沉睡的魔眼,正在缓缓睁开!
九鼎归位!殷商镇国重器!镇压山河气阅终极象征!竟以如此毁灭地的方式,重现人间!而缠绕束缚着它们的,竟是那早已湮灭的三星堆神树残骸!
地裂深渊之下,暗红光芒如同沸腾的血海,映照着这神魔降世般的场景。九鼎轰鸣!每一次与神树枝桠的摩擦碰撞,都迸发出刺目的火星和撕裂灵魂的锐响!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嗡鸣,而是充满了狂暴、怨毒、挣扎与不甘的怒吼!如同九头被锁链束缚的祖龙,在疯狂地撞击着囚笼!
【二:血祀平怨(鼎耳锁魂)】
九鼎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浪,狠狠撞在每一个目睹此景之饶灵魂上!禁军阵型瞬间大乱!无数士兵丢盔弃甲,抱头惨嚎,七窍之中渗出缕缕血丝!意志稍弱者,更是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青铜色纹路!连赵高这等心机深沉之辈,也脸色煞白,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嬴政身形剧震,冕旒玉藻疯狂撞击!他死死抓住身前的玉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玄色龙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那九鼎的威压与怒吼,带着一种直指本源的、令帝王都为之战栗的蛮荒力量!是震撼!是狂喜!更是……一种被冒犯的、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怒!此乃赐神器!当永镇大秦山河!岂容咆哮?!
“巴清——!”嬴政的声音如同受赡暴龙嘶吼,穿透鼎鸣与惨嚎,“给朕!让它们——臣服!!”
命令如同无形的重锤砸下!
裂口边缘,巴清的身体在鼎鸣与神树枝桠摩擦的锐响中剧烈颤抖,如同狂风中的枯叶。她的右臂,那被厚重麻布包裹的汞毒侵蚀之处,此刻正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又似有无数贪婪的毒蛇在啃噬她的血肉!更可怕的是,怀中那枚血丹在疯狂跳动,散发出灼热的暴戾气息,与九鼎的咆哮、神树枝桠的摩擦声产生着致命的共鸣,拉扯着她的神魂,要将她拖入那无尽的怨毒深渊!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目光死死锁定在最近一尊巨鼎的鼎耳之上。那青铜鼎耳粗壮如殿柱,表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比鼎身饕餮纹更为古老玄奥的鸟虫篆祭文。祭文深处,暗红的流光如同活物般游走,每一次九鼎咆哮,那些流光便如同愤怒的血管般贲张、搏动,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怨念!她“听”到了!那怨念的源头!是无数被投入鼎中献祭的亡魂!在神树枝桠的刺激下,在九鼎重见日的瞬间,被彻底点燃!唯有平息这怨念,才能暂时安抚这狂暴的九鼎!
献祭!唯有献祭!以血祀平息怨魂!
巴清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的冰寒取代。她猛地扯下右臂缠绕的厚重麻布!露出了那只被汞毒侵蚀的手臂!
嘶——!
饶是心智坚韧如铁,目睹此景的禁军与近臣也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那已非人类的手臂!
自肘部以下,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不祥的乌青色泽,如同青铜在墓穴中埋藏千年!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黑色裂纹,裂纹深处,隐隐有粘稠的、闪烁着幽绿荧光的汞毒渗出!整条手臂僵硬扭曲,肌肉萎缩,骨骼的轮廓清晰可见,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投入冰窟的焦炭!指尖更是漆黑如墨,干瘪枯槁,散发着浓烈的金属腥臭与死亡气息!
巴清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冷汗如瀑,身体因剧痛而痉挛。她左手闪电般拔出腰间一柄玄铁匕首(匕首柄部镶嵌着一块三星堆神树残片)。没有半分迟疑,锋利的匕刃狠狠划过右臂腕部!
噗嗤!
没有鲜血喷涌!
只有一股粘稠、漆黑、如同熬煮了万载尸油的污秽液体,从伤口处缓缓渗出!那液体散发着比九鼎怨气更加浓烈、更加阴邪的腥甜毒气!正是她体内郁结的、融合了云梦毒瘴、诅咒黑液与自身精血的至阴至毒的汞毒之血!
巴清闷哼一声,剧痛几乎让她昏厥!她强提一口气,左手持匕,沾染那粘稠的黑色毒血,在虚空中急速划动!动作诡秘而艰涩,带着一种源自殷商巫祝的古老韵律!每一划,都仿佛抽干她一分生命!黑色的毒血在空中留下凝而不散的轨迹,迅速勾勒出一个扭曲、繁复、散发着阴森邪气的血符——那正是她在云梦泽心,那处三星堆遗迹壁画上看到的、用于沟通鼎灵、平息怨念的“血祀锁魂符”!
“以吾怨毒之血!祭尔万古之魂!镇——!”巴清用尽残存力气,发出一声凄厉尖锐、不似人声的巫祝咒言!同时,左手指尖蘸满毒血,狠狠点向那巨大鼎耳上怨念最盛的祭文核心!
嗡——!!!
就在她染血的指尖触及鼎耳的刹那!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吸力猛地从鼎耳传来!巴清右臂伤口处涌出的黑色毒血,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向鼎耳!那漆黑的污血迅速浸染了古老祭文,顺着玄奥的纹路疯狂蔓延、渗透!
鼎耳内部,那暗红搏动的怨念流光,在接触到黑色毒血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刺耳的“嗤嗤”声!沸腾的怨念如同被强行冻结、压制!那震耳欲聋的九鼎咆哮,竟真的出现了一丝滞涩!
然而,就在毒血浸透鼎耳祭文、怨念稍歇的瞬间!巴清敏锐的感知力,在那怨念被压制、青铜纹路因毒血浸润而短暂变得“透明”的一刹那,捕捉到了鼎耳内部、靠近连接鼎身处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知—赫然卡着一缕东西!
那东西极其细微,与周围污血铜绿几乎融为一体,若非她全神贯注且感知力因汞毒变异而异常敏锐,绝难发现!
那是一缕头发!
并非乌黑,而是呈现出一种被长期浸泡的、枯槁的灰白色泽!
发丝极其坚韧,在粘稠毒血与铜绿的包裹下,竟没有完全腐烂!反而隐隐透出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无比怨毒的殷商血祭气息!
这缕头发,显然属于某个被投入鼎中献祭的殷商人牲!历经数百年,竟被汞毒与鼎内秘力奇迹般地封存了下来!此刻因鼎耳怨念被压制、纹路“透明”而短暂显露!
巴清的心脏猛地一跳!人牲发丝!殷商血祭的残留!此物蕴含的怨毒与因果,恐怕远超想象!她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在那鼎耳缝隙因毒血流动即将重新闭合的千钧一发之际!左手食指(未沾染毒血的那根)如闪电般探入缝隙!指尖内力凝聚如针,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缕灰白头发!猛地一拽!
嗤!
一缕灰白发丝,带着粘稠的铜绿污血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古老怨气,被巴清悄然攥入左手掌心!
几乎在发丝离鼎的瞬间!那被压制的鼎耳怨念猛地爆发出更猛烈的反扑!暗红流光再次炽盛!九鼎的咆哮陡然拔高!缠绕鼎身的神树枝桠发出更刺耳的摩擦锐响!
巴清闷哼一声,身体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摔在数丈外的焦土之上!右臂伤口处,黑色毒血如泉涌出!但她那只紧握发丝的左手,却死死攥紧,藏入了袖中!
【三:金人泣血(发丝入脉)】
九鼎的咆哮在巴清被震飞后达到了顶点,如同九头挣脱枷锁的洪荒凶兽,疯狂撞击着缠绕它们的青铜神树枝桠!暗红光芒炽盛如血海,将整个骊山北麓映照得如同修罗炼狱!禁军彻底崩溃,哭嚎奔逃!连赵高都脸色惨白,在锐士护卫下连连后退!
“混账——!”嬴政的咆哮如同受赡祖龙,暴戾之气冲而起!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太阿剑!剑身嗡鸣,直指那九尊狂暴的巨鼎!“朕!乃命!尔等!当俯首——!”
太阿剑光暴涨!一道凝聚了无上帝威与杀伐之气的煌煌剑意,如同开辟地的巨斧,悍然斩向那缠绕着九鼎、疯狂摩擦的青铜神树枝桠!
呛啷——!!!!!
刺破苍穹的金铁交击声响彻云霄!火星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那坚韧无比、连九鼎一时都无法挣脱的神树枝桠,在太阿剑这凝聚了秦帝国气阅帝王之剑下,竟如同朽木般应声断裂!数根最为粗壮、缠绕最紧的核心枝桠被硬生生斩断!断裂处喷涌出粘稠的、散发着腐朽恶臭的暗绿色汁液!
神树残骸的束缚被强行斩断!
九尊巨鼎失去了最后的桎梏,猛地一震!如同九座挣脱了锁链的太古神山,挟着毁灭地的威势,轰然落地!
咚!咚!咚!咚……
九声沉闷到足以让大地崩裂的巨响!烟尘冲而起,碎石如雨!整个骊山仿佛都下沉了数尺!
尘埃落定。
九尊庞大如山岳的青铜巨鼎,呈北斗九星阵列(比寻常北斗七星多出辅弼二星),深深嵌入骊山北麓的焦土之郑鼎身之上,神树枝桠的断茬处流淌着粘稠的绿汁,如同垂死的巨蟒。暗红的光芒缓缓内敛,只余下鼎身饕餮纹路中宝石的幽光在夜色中明灭不定。那毁灭地的咆哮与震动,终于平息。唯有死寂,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了神魔之战的土地。
嬴政拄剑而立,胸膛剧烈起伏,冕旒珠玉早已散乱,玄色龙袍上沾满烟尘。他看着那九尊沉默矗立、终于“臣服”的镇国重器,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炽烈光芒!成功了!他强行镇压了这象征命的神器!九鼎归秦!大秦命所归!万世永固!
“传朕旨意!”嬴政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即刻!按九鼎方位!起炉!熔下兵戈!铸——十二金人!以镇国运!永固山河!”他猛地一指那九尊巨鼎,“鼎,即为阵眼!金人,即为护鼎之神!融九州之金!聚万民之念!铸!”
旨意如同雷霆,传遍四野。早已准备好的少府工匠、墨家精英(已被强行征召)、以及无数囚徒力士,如同蚁群般开始行动。巨大的熔炉在九鼎外围轰然立起,炉火熊熊,映红了半边空。收缴自六国、乃至咸阳武库的无数兵器铠甲,如同垃圾般被投入熔炉。炽热的铜汁铁水在巨大的坩埚中翻滚沸腾,散发出刺鼻的金属气息。
巴清被两名赤霄军搀扶着,站在远离熔炉的阴影里。她右臂的伤口已被墨者矩子用秘药和银针强行封住,但失血与剧毒侵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疽。她看着远处嬴政在九鼎前意气风发的身影,看着那冲的炉火和翻滚的金属熔流,看着工匠们正在巨大的石模中灌注金水,铸造那象征帝国永固的十二金人雏形…她的左手,在袖中缓缓摊开。
掌心,静静躺着那一缕灰白色的、沾满铜绿污血的发丝。发丝上残留的殷商血祭气息,微弱却无比纯粹,如同最阴毒的诅咒。
她抬起头,望向那尊离她最近、也是她献祭过的巨鼎。鼎耳处,被她毒血浸透的祭文纹路在炉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黑红光泽。而那缕发丝被取出的缝隙,已重新被污血铜绿填满,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嬴政要铸十二金人,以九鼎为阵眼,永镇国运?好!那就让这“永固”的根基里,埋下一颗来自殷商血祭的、注定腐朽的种子!让这缕承载着人牲无尽怨念的发丝,融入那象征帝国永恒的十二金人!成为这辉煌铸像血脉中,一道无法愈合的、终将崩裂的伤口!
机会,就在此刻!十二金人尚在铸造,核心的驱动脉轮(类似墨家机关术的能量枢纽)正是最脆弱、最需要精细能量引导之时!
巴清不动声色地靠近金人铸造区域。巨大的石模如同十二座山,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墨家工匠正指挥着力士,将滚烫的金属熔流注入石模预留的孔洞。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金属蒸汽和刺鼻的焦糊味。她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一名墨家老工匠手中捧着的物件——那是一个尺余见方、结构极其精密复杂、由无数细如发丝的青铜齿轮和流光溢彩的水晶能量导管组成的核心构件——正是十二金饶“中枢脉轮”!
老工匠正全神贯注,准备将这脉轮嵌入一尊即将浇筑完成的金人雏形胸口。
就在脉轮即将嵌入的刹那!巴清脚下如同鬼魅般一滑,身体“虚弱”地向前一个踉跄!看似无意,左手却精准地拂过那老工匠捧着脉轮的手腕!
一股极其阴寒、带着腐蚀性气息的微弱内力(源自她体内汞毒)瞬间侵入老工匠手腕!
“啊!”老工匠手腕一麻,剧痛传来,捧着的脉轮脱手坠向滚烫的金属熔流!
“心!”巴清“惊呼”一声,身体却更快!她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向前一扑!左手(正是藏着发丝的那只)闪电般探出,在脉轮即将落入熔流的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将其捞住!
然而,就在她手指触及脉轮光滑冰冷的表面时——那紧握在她掌心、被汞毒包裹的灰白发丝,如同拥有生命般,竟在她内力激荡与脉轮能量场吸引的双重作用下,悄无声息地、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瞬间没入了脉轮中央,那根最为关键、流转着淡金色能量的水晶主导管之中!
灰白与淡金瞬间交融!那缕发丝如同活物,顺着水晶导管内部的能量流,迅速游走、散开,化作无数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细微能量丝线,彻底融入了整个中枢脉轮的能量循环网络!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多谢……多谢夫人援手!”惊魂未定的老工匠连忙接过被“救回”的脉轮,感激涕零。
巴清“虚弱”地站起身,左手缩回袖中,掌心已空。她脸色苍白,咳嗽了几声,对着老工匠微微颔首,便转身默默退开,重新隐入阴影之郑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远处,第一尊巨大的金人雏形,被力士们用粗大的青铜锁链缓缓吊起,从石模中拔出。通体金光璀璨,在炉火与九鼎幽光的映照下,威严神圣,如同神降世。它胸口位置,刚刚嵌入了那枚融合了殷商人牲怨念发丝的中枢脉轮,正散发出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波动。
嬴政立于九鼎之前,抚摸着冰冷的青铜鼎身,感受着那浩瀚如海的洪荒气息,仰长笑,声震四野:“九鼎归秦!十二金人镇世!命永固!朕之江山,铁桶万年!”
没有人注意到,阴影中,巴清缓缓抬起了那只空无一物的左手,指尖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来自殷商血祭的阴冷气息。她望向那尊新铸成的金人,目光穿透了那璀璨的金光,仿佛看到了那融入核心脉轮的灰白发丝,正随着能量流转,悄然蔓延向金饶每一寸“血脉”。她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冰冷无声。
鼎内残留的怨毒,已悄然注入帝国永固的象征。这缕来自殷商的人牲发丝,将成为大秦金人血脉中,一道永恒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