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京城的三皇子府邸深处,那间玄铁密室内。
巨大的寒玉长案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色寒气,将夏日酷热彻底隔绝在外,甚至让密室内的温度低得有些侵人肌骨。萧元玦慵懒地靠坐在玄铁打造的宽大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上冰冷的雕纹。
当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硬着头皮汇报出“在黑云岭跟丢了……”这句话时,密室内本就偏低的气温仿佛又骤降了几分。
萧元玦敲击寒玉案面的指尖顿住,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眸中寒光一闪,让下方跪着的暗卫首领瞬间如坠冰窟,额头沁出的冷汗几乎要凝结成冰珠。
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几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暗卫首领的心脏狂跳,已经做好了承受最坏结果的准备。
然而,萧元玦紧绷的下颌线却缓缓松弛下来。他想起了秦琰——那个由他舅舅陈大将军陈震年精心安排,借着此次京中述职的机会,顺理成章被父皇指派到云昭翎身边的“护卫”。
秦琰是陈氏一系的得力干将,自然也就是他三皇子的人。有这颗钉子牢牢钉在云昭翎身边,一时的跟丢,不过是让猎物的惊慌奔跑显得更有趣些罢了。
“跟丢了?”萧元玦的指尖重新开始有节奏地敲击寒玉案面,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叩叩”声,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先前的那点不悦似乎已被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取代,“倒也不全然是坏事。”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将一切掌控于股掌之间的从容,“黑云岭那种地方,毒瘴弥漫,地势奇诡,本就是藏匿行踪的绝佳之地。那女人……对自己倒是够狠,为了摆脱追踪,连这种险地都敢闯。”
他站起身,玄黑色的锦袍下摆拂过冰冷的寒玉案角,走向墙壁上那幅详尽的南疆地图。目光锁定黑云岭,随即手指沿着几条蜿蜒的路径向下滑动。
“云昭翎的目的地是南疆,毋庸置疑。她要去查那冷家的陈年旧案,寻找和她母亲冷照晚相关的线索……”萧元玦冷静地分析着,思维缜密,“从黑云岭脱身,他们可选之路不多:最近但陡峭难行的马峰道;稍远些却相对平坦的梨粟官道;或者……便是这茶蓬河谷。”他的指尖在代表河谷的蓝色线条上停顿,“顺流而下,虽迂回曲折,却是隐匿踪迹的上佳之选。”
他微微侧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不过,他们有秦琰在。”
“秦琰是聪明人,懂得如何在尽职‘保护’的同时,留下我们需要的东西。他也明白,无论选择哪条路,最终的导向,都由不得他们自己。”萧元玦转过身,语气不容置疑地对暗卫首领下令,“传令,撤回在黑云岭盲目搜寻的大部人手。重新编为四队:一队驻守马峰出口的马镇;一队控制梨粟官道枢纽柳林驿;再派一队精锐,盯紧茶蓬河上下游几个关键渡口。”
他走回寒玉案前,提起朱笔,在地图上利落地圈出几个点。
“最后一队,”萧元玦的笔尖重重落在位于交通要冲的“石泉镇”上,墨迹几乎要透破图纸,“由你亲自坐镇。簇乃南下咽喉,他们无论如何绕行,补充物资必经于此。秦琰只要寻得间隙,必会设法与石泉镇的联络点通气。”
“是!殿下算无遗策!”暗卫首领心头一松,连忙叩首领命。
“记住,”萧元玦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森然杀意,“发现行踪后,若无本王明令,谁敢擅自行动,惊扰了本王的‘宝贝’,或者伤了云昭翎的性命……坏我大事者,诛九族!”
暗卫们心中暗自凛然,虽觉殿下对云昭翎性命的过度紧张有些题大做(毕竟那女人似乎比他们还能折腾),但无人敢表露分毫。
“属下谨记!绝不敢误殿下大事!”暗卫首领重重叩首,迅速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密室。
密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角落里那些被强制征召来的“药师”和“毒师”们,在心翼翼摆弄仪器、研究那片珍贵紫蛇蛇蜕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他们个个屏息凝神,恨不得连呼吸都放轻,生怕一点多余的动静就会引来座上那位煞星的注意。研究进展缓慢,大半年来几乎毫无头绪,已经有好几个同行因为“无能”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在这里,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侥幸。
萧元玦重新坐回玄铁椅,拿起案上一枚触手温润的极品玉佩把玩着,眼神幽深难测。
“云昭翎啊云昭翎,”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和势在必得的冰冷,“你以为逃入莽莽山林,便能海阔空了么?真是真。”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倔强女子在林间艰难前行的身影,嘴角的弧度越发邪魅,“你,和你那条宝贝蛇,终究只是本王棋盘上的棋子,笼中的困兽。秦琰?呵呵,那可是‘父皇’亲赐给你的护卫,你除了感恩戴德地接受这份‘关怀’,还能如何?这种明知是眼线却不得不带在身边的滋味……是不是很有趣?”他对着空中虚无之处,轻蔑地白了一眼,仿佛云昭翎正无可奈何地站在他面前。
寒玉案的冷气缭绕,映衬着他脸上那种将他人命运玩弄于掌心般的残酷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