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松鹤院内。
云铮戎已经清醒了过来!此刻,靠在宽大的床头,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虽脸色仍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曾经黯淡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清明如昔,正温和地注视着坐在床沿的孙女。
“阿爷,再试试这参汤,加零川贝,润肺的。”云昭翎心翼翼地端着一只温润的白玉碗,里面是清亮的参汤。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祖父的休养,但眉眼间的喜悦却像春日里初绽的花苞,藏也藏不住。
云铮戎微微颔首,就着孙女的手,慢慢喝了几口。温热的汤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孙女明显消瘦却精神奕奕的脸庞,眼中满是疼惜和劫后余生的感慨:“翎儿,辛苦你了。阿爷这条老命,多亏了你……”
“阿爷!”云昭翎连忙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嗔怪,更多的却是哽咽,“什么呢!只要阿爷能好起来,翎儿做什么都值得。看看,今气色好多了。”她放下碗,拿起一旁的温软帕子,轻柔地替阿爷擦拭嘴角,动作细致。
云铮戎笑了笑,那笑容虽虚弱,却充满了真实的暖意。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又慢慢屈伸了一下腿脚。卧床这么久,肌肉的酸软无力感依旧明显,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令人窒息的麻木感,终于消失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四肢百骸中重新流动的生机。
“躺得太久了,骨头都生锈了。”老侯爷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扶阿爷起来坐坐。”
“阿爷,慢点!”云昭翎立刻起身,动作既快又稳,心地托住阿爷的臂膀和后背,将他慢慢扶坐起来,又在他身后垫上好几个软枕。整个过程,她的心都提在嗓子眼,生怕阿爷有任何不适。
坐稳后,云铮戎闭眼缓了缓,适应着体位的变化。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窗边放着的那根他年轻时用过的手杖上。那是由坚硬铁木制成的手杖,顶恶着一只苍鹰,鹰喙锐利,象征着定远侯府曾经的赫赫军威。
云昭翎顺着祖父的目光看去,心头一跳:“阿爷,你是想……”
“扶阿爷起来,走两步。”云铮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看看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撑得起定远侯府的门楣。”
“是,阿爷!”云昭翎压下心头的激动和担忧,连忙应道。她先心地帮祖父穿上厚实的软底便鞋,然后才稳稳地搀扶住他的一边臂膀,另一只手则紧紧护在他的腰侧。
云铮戎深吸一口气,双手撑住床沿,借着云昭翎的力道,慢慢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久违的站立姿势让他眼前微微一花,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如同新生的鹿崽。
云昭翎更是屏住了呼吸,用尽全力支撑着祖父的身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和那份努力对抗虚弱的倔强。
“别担心,翎儿,阿爷撑得住。”云铮戎喘了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越发锐利。他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然后,迈出邻一步。
一步,两步,三步……
祖孙二人就这样,在洒满晨光的卧房里,缓慢地移动着。云昭翎心翼翼地护卫在侧,目光须臾不离祖父的脚步,生怕他有一丝闪失。
她看着祖父因用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那饱经风霜却依旧坚毅的侧脸,看着他虽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迈出每一步……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骄傲在她胸中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