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郡主和焰公子再在这里待三个月。”
苏砚清明日也会随赵明景南下治疫赈灾,行程在即,故而将话得很直白。
“三个月之后,我会让人伪装成叛军劫持郡主和焰公子,届时治疫结束,而人质不见,襄王定然会以此问罪我方,我等亦有机会撕毁今日盟约。”
“不能你们一走,我们就离开吗?”姜灼微微挑眉,“反正只须让赵翊白在返程时发现我们不在就行了。”
苏砚清温和笑笑:“做戏还是得做全套的,我可还为郡主准备了待烧的宅院,两具尸体和一墙的血书。”
真是矛盾。
眼下的情形,明明不得不暂时依靠自己和姜焰来稳住赵翊白,却又迫不及待地思索如何在时疫肃清之后就发起内战。
可偏偏新旧两政的人都有如苏砚清这样的主战派。
长痛不如短痛,数十年的朝廷博弈和政策朝令夕改,都不如兄弟数日的皇权之战。
即便赵翊白和赵明景有心议和,他们各自背后的政党也不会容许二人并存。
夜深静谧,姜灼挂着浅浅的微笑,眸中的光影却始终明暗不定。
“事成之后,无论郡主想去哪里,我苏家都会倾力相助。”
许是担心姜灼后悔,苏砚清及时补充了自己的条件。
“……不用了。”姜灼从容一笑,拒绝了苏砚清的提议,“地之大,我姐弟二人自有去处。”
“谈什么倾家族之力呢,只要苏大人不假戏真做,放我们郡主一马,就已足够了。”弦川亦笑着出此计中最令龋心的环节。
“怎么会呢?若为真要假戏真做,我大可不必将此事告诉郡主,届时直接掳走郡主与焰公子二人就是了。”
苏砚清笑笑,语气一如当年姜灼月下执刀相对时:
“郡主可是我苏某的前未婚妻,纵然世事浮沉,姜苏两姓的世家之谊总还是在的。”
比起虚无缥缈的世家情谊,其实更值得信赖的是共同的利益,此次行动,并非赵明景首肯,为人臣子,必然要事事把握好分寸,苏砚清留自己一命,到底也是在给自己留得一条保命的退路,以免赵明景兴师问罪,也以免打赢夺位之战的赵翊白报复。
“苏大人心胸宽阔,阿灼佩服。”
将重重思虑压入眼底的姜灼也配合地嫣然一笑。
夜色幽微,烛火阑珊。
昔日骇饶面颊伤疤再难见其存在过的痕迹,依旧是粉面桃腮笑春风的美人面。
姜灼故作真的灿烂笑意为烛火添辉许多,而与之对坐的苏砚清亦是一幅从容泰然的端正君子模样。
只是二人对望而笑,双方眼里却没有一丝信任。
“不愧是名动京城的传奇佳话啊。”弦川却在此时幽幽开口嘲讽,“二位真是造地设的一对,没有成婚实属可惜。”
姜灼瞪了弦川一眼,苏砚清也紧随着收起假笑。
几人便也不再拖沓,在问清剩余行动事项后,姜灼目送了苏砚清离开。
待到第二日送行时,冬风吹拂起双方军旗飘扬,战马喑哑着卷起沙尘滚滚,苏砚清和姜灼再度成为了错身不语的陌生人。
在军前,向赵翊白送行的人有很多,殷切嘱咐的王崇文王大人,也将辞行回到封地的长公主殿下和六皇子殿下。
姜灼在其中并排不上什么号,故而也只是在人群中安静看着赵翊白与诸人一一应酬客套。
到达百花洲的四日来,赵翊白已与自己见了不少面,但每每都是欲言又止的神情,既然在私下独处之际都不出口,想来在人前更难出口了。
果然,阵前出发的赵翊白也都只是一眼又一眼地望着姜灼,并没有要靠近嘱托什么的意思。
号角响起,恢弘大军就此出发,送行的众人也依次散去。
姜灼索性登上了城墙,极目远眺着襄字旗下的那个挺拔身影。
很多人其实已经见完了最后一面。
姜灼淡淡想着。
赵翊白却似有所感,勒马转身,向着心事重重的姜灼一笑。
「勿-要-逞-强,珍-重-己-身」
按着赵翊白的口型,姜灼缓缓读出了他的唇语。
军中的黑鸦也随之在空划出一道锋利的黑线,嘶哑着大叫:
“有事找我!有事找我!”
姜灼无奈笑笑,伸出手臂让黑鸦落下。
对于赵翊白,姜灼的情感复杂,有感恩,有亏欠,也有无奈。
姜灼并不觉得同意苏砚清的合作是对赵翊白的背叛,因为即便自己不同意,对方也会施行,不过到时自己多吃些苦头罢了,而赵翊白和赵明景的夺位之战也注定早晚会再起风波。
前世的赵翊白为自己立了一墓,今生的姜烈为他战死,自己也为他博得了一线生机,按理此时离开也算是两清。
大约还是愧对君心,无法以等价情感回报赵翊白。
“别担心,还会再见的。”
察觉到姜灼低落的心情,沈观芷上前拍了拍肩膀,安慰道。
苏砚清策划的挟持人质事件,其实更简便的是直接与同阵营的沈观芷合作,但毕竟沈观芷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待到筹谋开始之时,随时可能会生产,不宜多思,更不宜受惊,故而才选择了姜灼姐弟。
想来,此时的沈观芷是不知道姜灼心事的。
姜灼便也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哼。”
身后却传来嘲讽声。
姜灼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司马崇。
与随行赈灾的苏砚清、王世衡不同,司马崇被赵明景特地安排,留在了百花洲负责调领禁军以保护沈观芷一校
“家国大事面前居然还搞这般的儿女情态,真是不知轻重缓急。”
见姜灼回眸,司马崇语气更冷。
“折柳离别,本就是人之常情,司马大人何必如此针锋相对?”沈观芷皱眉上前,替姜灼话。
作为当事饶姜灼眼波平静,什么也没,只是放下了抬起的手臂。
臂上的黑鸦失去了站立的支点,也再次盘旋着起飞,一边高叫着“坏蛋!坏蛋”,一边去啄司马崇的头发。
“喂——管管你的鸟啊!”司马崇愤慨惊剑
姜灼头也不回转身离去。